唐笑笑依旧沉睡,如同被冰封的蝶,唯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着生命的顽强。姬无夜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如同最忠诚的影卫,周身气息内敛,却比出鞘的利剑更令人心悸。镇墟殿内,前来探视的各路天骄络绎不绝,送上珍稀的疗伤圣物,言辞恳切,但那一双双闪烁的眼眸深处,究竟藏着几分真心,几分算计,姬无夜心知肚明。
他并未拒绝那些礼物,只是交由守墓长老统一保管处理。他的全部心神,都系于榻上之人,以及……她识海中那正在发生的、连苏半夏和守墓长老都未曾察觉的微妙变化。
夜深人静,圣地结界的光芒柔和地洒落。姬无夜盘坐榻边,并未入定,而是将一缕心神沉入剑心,细细感应着与唐笑笑之间那通过盟约和先前守护建立的微妙联系。他能感觉到,她体内那原本近乎枯竭的生机,正在以一种缓慢却异常坚定的速度恢复着,这恢复速度,似乎……超出了丹药和温和疗法的范畴?
更让他心神微动的是,他隐约捕捉到,一丝丝极其稀薄、却带着铁血煞气与混乱意念的能量,正从外界,透过那无形的盟约纽带,如同受到吸引般,悄然汇入唐笑笑的识海!
那些能量,分明是来自各处刚刚平息战场的残留气息!是战死者的不甘,是杀戮后的戾气,是毁灭与守护交织的复杂信念!
它们在主动流向她!
姬无夜猛地睁开双眼,锐利的目光落在唐笑笑恬静的睡颜上。他尝试着将自身那融合了时空断绝之力的剑意,更加精细地探入那丝联系之中。
这一次,他“看”得更清楚了!
唐笑笑的识海深处,那盏原本只散发着温暖、净化光芒的心灯,此刻的灯焰,竟呈现出一种极其奇异的景象——灯焰的核心,依旧是那纯净温暖的心光,代表着唐笑笑本我的意志与守护信念;但在灯焰的外围,却悄然萦绕上了一层极其淡薄的、不断流转的暗红色光晕!
那暗红光晕,正是不久前汇入的战场煞气与混乱信念!它们并未污染心灯的核心,反而像是被心灯以一种霸道而又玄妙的方式强行捕获、束缚,并正在被缓慢地……炼化、提纯!
心灯如同一个微型的熔炉,以自身纯净心光为火,煅烧着这些外来的、充满负面情绪的能量,将其中的狂暴、混乱、杀戮之意一点点剥离、焚尽,最终,只留下最精纯、最本源的……某种“力量精华”,如同灯油般,悄然滋养着心灯本身,也反哺着她近乎枯竭的神魂!
这绝非《养灯诀》中记载的法门!甚至违背了常理!心灯向来是驱散外魔、守护本心,何曾有过主动吸纳并炼化外界煞气的前例?
是源初火种带来的异变?还是她在昏迷中无意识的自我保护?抑或是……某种更深层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本能苏醒?
姬无夜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不动声色。他默默收回探查的剑意,只是守护的姿态更加凝重。无论这是什么变化,是福是祸,他都必须确保无人能打扰她,确保她能顺利完成这个过程。
就在这时,他敏锐的感知捕捉到,殿外阴影中,一丝极其隐晦、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气息,如同鬼魅般悄然渗透了圣地的外围警戒,正向着偏殿方向潜行而来!
那气息阴冷、飘忽,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窥探感,绝非守墓族或任何已知盟友!
果然来了!
姬无夜眼中寒光一闪,并未立刻发作,只是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微一动,一缕无形无质、融合了时空断绝之力的透明剑意,已如同蛛丝般悄无声息地布满了偏殿周围的每一寸空间,构成了一张绝杀的剑意之网。
那潜行的身影极为谨慎,避开了所有明哨暗岗,身形如同没有实体的幽魂,几个闪烁便已接近偏殿窗口。它似乎拥有某种奇特的隐匿神通,若非姬无夜剑心通明,对恶意感知极其敏锐,几乎难以发现。
黑影在窗外停顿,一双泛着幽绿光芒的眼睛透过窗棂的缝隙,贪婪地窥视着殿内榻上昏迷的唐笑笑,尤其是在她眉心识海的位置停留良久。它似乎在确认着什么,一股混合了贪婪与急切的意念微微波动。
就在它确认目标,似乎准备有所动作的刹那——
“嗤!”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那道潜行的黑影猛地一僵!它甚至没察觉到任何能量波动和攻击轨迹,就感觉自身与周围空间、乃至与自身力量本源的联系,仿佛被一柄无形利刃瞬间“切断”!
它那赖以隐匿、如同幽影般的身形骤然凝实,露出了一个干瘦、笼罩在破烂黑袍下的诡异人形!它脸上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想要挣扎,却发现连调动一丝力量都做不到,仿佛成了一个被剥离出世界的“孤岛”!
姬无夜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如鬼魅般出现在它身后,冰冷的长剑轻轻搭在了它的脖颈上,剑锋上流转的透明剑意,让它灵魂都在颤栗。
“谁派你来的?”姬无夜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没有丝毫情绪。
那黑影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眼中幽绿光芒疯狂闪烁,似乎想要自毁或是传递信息。
但姬无夜剑锋上的时空断绝之力微微一动,便彻底封印了它所有的可能。
“不说,便搜魂。”
就在姬无夜准备强行探查其记忆时,异变再起!
那黑影的眉心,一点深紫色的诡异符文骤然亮起,散发出毁灭性的波动!
它体内竟然还被种下了如此恶毒的禁制,一旦被擒或搜魂,便会立刻自毁!
姬无夜眼神一冷,正欲以时空剑意强行镇压这自毁禁制——
突然,偏殿内,榻上的唐笑笑,毫无征兆地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一丝痛楚的闷哼!
她眉心的位置,那盏正在炼化煞气的心灯,灯焰猛地跳动了一下,外围那圈暗红光晕骤然扩散,一股混合了纯净心光与炼化后煞气精华的奇异波动,如同失控般扫过窗外!
被这股波动扫中,那黑影眉心的自毁符文,光芒竟骤然一滞,其内部精密的能量结构仿佛受到了某种更高层面力量的干扰与“否定”,运行瞬间变得紊乱不堪!
就是这瞬间的停滞!
姬无夜抓住机会,剑意如丝,精准无比地刺入那符文的核心,并非破坏,而是以其时空断绝之力,将其从能量循环的层面上暂时“剥离”了出来!
深紫色符文光芒黯淡下去,如同一个被摘下的坏死器官,再也无法引发自毁。
而那黑影,则因禁制被强行剥离的反噬,以及方才那股奇异波动的冲击,两眼一翻,彻底昏死过去。
姬无夜制住黑影,迅速将其封印收起。他第一时间回到榻边,紧张地查看唐笑笑的状况。
只见她眉头微蹙,似乎承受着某种不适,但呼吸却比之前更加有力了一些,脸色也隐隐多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血色。识海中,那心灯的灯焰在经过方才那一下剧烈的波动后,似乎稳定了许多,外围的暗红光晕也收敛了回去,继续着那玄妙的炼化过程。
方才那一下,是失控?还是……某种无意识的护主行为?
姬无夜看着沉睡的她,眼神复杂难明。
她的身上,似乎藏着连她自己都还未曾知晓的……更多秘密。
而圣地之外,因这擒获的窥探者,以及唐笑笑身上显现的异常,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