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中的黑暗如活物般蠕动。
先探出的是一条覆盖着黑色粘液的触须，粗如水桶，表面密布着不断开合的吸盘。每个吸盘中央都有一只浑浊的眼球，转动着，盯向祭坛上的每一个人。
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总共八条触须从裂缝中伸出，缠绕在祭坛边缘。最后，一个畸形的躯体缓缓升起——那是一个勉强保持人形的怪物，上半身还残留着海族的特征，下半身却完全与触须融合。它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张不断开合的裂口，里面是层层叠叠的利齿。
“深渊使徒……”汐雅声音发颤，“海族古籍里记载的，深渊吞噬高阶生命后诞生的傀儡。它保留了生前的部分力量，但完全服从深渊意志。”
墨鳞狂笑：“看到了吗？这才是进化的终极形态！舍弃脆弱的肉体，拥抱永恒！”
“永恒地当傀儡？”唐笑笑一边维持海洋之泪对裂缝的压制，一边还能吐槽，“这劳动合同也太坑了，没有休假没有福利，连自我意识都没有。建议你去劳动仲裁部门投诉。”
这番话让紧张的气氛都扭曲了一瞬。
使徒似乎被激怒了，一条触须猛地抽向唐笑笑！速度快得只在水中留下一道残影。
姬无夜瞬间移动到唐笑笑身前，时空之力在身前形成扭曲的屏障。触须撞上屏障，速度骤减，但巨大的力量依然将两人震退数步。
“物理力量极强。”姬无夜低声道，“我的时空减速只能削弱它三成速度。”
“那就别硬抗。”唐笑笑迅速观察使徒，“看它的攻击模式——八条触须有分工，四条负责攻击，四条固定在祭坛边缘维持连接。这说明它不能完全离开裂缝，本体还在深渊那边。”
她看向裂缝：“切断连接，它就会缩回去。”
“怎么切？”洛星河一剑斩断袭来的触须，但断裂处立刻再生，“它恢复速度太快。”
“用火。”凤青漓忽然道，“凤凰之火对污秽有克制作用，但我现在的力量不足以覆盖那么大的范围……”
唐笑笑眼睛一亮：“那就集中一点！释心大师，你能暂时困住它几条触须吗？”
“可以试试。”释心双手合十，佛魔之力化作金色锁链，缠向两条正在攻击的触须。锁链与触须接触时发出“滋滋”的灼烧声，使徒发出痛苦的嘶吼。
“就是现在！”唐笑笑喊道，“青漓，烧它固定在祭坛的触须！姬无夜，用时空加速增强火势！洛星河，保护青漓！”
团队协作瞬间展开。
凤青漓深吸一口气，双手中凝聚出青金色的火焰。那火焰在水中依然燃烧，甚至将周围的海水煮沸。姬无夜双手虚按，时空之力笼罩火焰——不是加速时间，而是加速火焰本身的能量流动，让它在瞬间达到巅峰。
“去！”凤青漓将火球掷向一条固定在祭坛边缘的触须。
火球击中目标，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使徒疯狂挣扎，被击中的触须迅速碳化、断裂。裂缝中的黑暗剧烈翻腾，似乎那头的东西感受到了痛苦。
“有效！”汐雅惊喜道。
但墨鳞不会坐视不管。他权杖一挥，祭坛上的黑色符文全部亮起，一股更强的黑暗力量注入使徒体内。断裂的触须开始重新生长，而且速度更快。
“他有祭坛控制权，能量源源不断。”释心皱眉，“这样消耗下去，我们先撑不住。”
唐笑笑看向祭坛中央那颗已经完全黑化的珍珠。那是控制中枢，也是墨鳞力量的来源。
“汐雅，海族祭坛的控制权怎么转移？”她问。
“需要王族血脉加上正确的传承咒文。”汐雅急道，“但现在珍珠被污染了，就算有咒文也没用……”
“如果先净化珍珠呢？”
“那需要同时进行，净化的瞬间立刻注入血脉和咒文，时机必须精确到呼吸之间。而且——”汐雅看向墨鳞，“他会阻止。”
唐笑笑大脑飞速运转。
她需要一个人净化珍珠，一个人准备血脉咒文，还要有人拖住墨鳞和使徒。团队人手不够。
就在这时，祭坛外传来战斗声。
暗门被撞开，汐月带着解救出来的守卫冲了进来！那些守卫虽然虚弱，但眼神清明，显然汐月已经解除了他们身上的控制。
“姐姐！”汐雅惊喜。
“墨鳞！”汐月看到曾经的老师变成这样，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但很快被决绝取代，“海族战士，听令——保护祭坛，诛杀叛徒！”
“就凭这些残兵？”墨鳞冷笑，权杖再挥，祭坛周围涌出更多黑气，化作数十个模糊的阴影，“深渊的眷属们，展现你们的忠诚吧！”
阴影扑向海族战士，战斗全面爆发。
汐月游到唐笑笑身边，快速道：“我能转移控制权，但需要你净化珍珠。问题是时机——”
“时机交给我。”姬无夜忽然道，“我的时空感知能精确到刹那。你们准备好，听我口令。”
“好！”唐笑笑不再犹豫，“汐月，你准备咒文和血脉。释心大师、洛星河，你们拖住使徒。青漓、汐雅，清理那些阴影。姬无夜——”
她看向他：“指挥全局。”
姬无夜点头，眼中银光流转——时空之力全开，他的感知覆盖整个祭坛，每个人的动作、每道能量的流动，都在他脑海中形成精确的模型。
“开始！”他低喝。
唐笑笑冲向祭坛中心，双手再次按在黑化珍珠上。这一次，她不再温和疏导，而是将海洋之泪的力量完全激发！
蓝金色的光芒如太阳般爆发，与珍珠中的黑暗激烈对抗。两股力量在方寸之间厮杀，珍珠表面出现无数裂痕，一半黑一半金。
“就是现在！”姬无夜的声音在每个人脑海中响起，“三、二、一——”
汐月划破手掌，金色的血液滴向珍珠，同时吟唱出古老的海族咒文。她的声音与唐笑笑的净化力量同步，在珍珠达到最不稳定状态的瞬间，血脉与咒文注入！
珍珠剧烈震动，表面的黑色如潮水般褪去，重新变回纯净的乳白色。光芒大盛，祭坛上所有黑色符文同时熄灭。
“不——！”墨鳞惨叫，他手中的权杖碎裂，与深渊的连接被切断。
使徒发出最后的嘶吼，八条触须疯狂舞动，但正在迅速缩回裂缝——失去了祭坛的能量支持，它无法维持在这个世界。
“裂缝要关闭了。”唐笑笑能感觉到，深渊的力量正在退潮。
但就在裂缝即将合拢的瞬间，使徒忽然做出一件谁也没想到的事——它用最后的力量，将一条触须猛地刺入墨鳞的胸膛！
“呃啊！”墨鳞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从胸口穿出的触须。
“废物……没有利用价值了……”使徒的意念直接传入所有人脑海，冰冷而残酷，“但你的生命……还能做最后的贡献……”
触须将墨鳞拖向裂缝！
“老师！”汐月下意识想冲过去。
“别去！”姬无夜拉住她，“那是陷阱！”
果然，墨鳞的身体在触碰到裂缝边缘时，突然爆开！不是自爆，而是被深渊力量从内部引爆。血肉化作黑红色的雾气，弥散在整个祭坛大厅。
“小心雾气！”释心喝道，佛魔之力化作护罩保护众人。
但那些被解救的海族守卫动作慢了一拍，有三人被雾气笼罩。他们发出惨叫，皮肤迅速变黑，眼睛重新染上灰白。
“二次侵蚀……”汐月脸色惨白，“而且更快、更彻底！”
三个守卫转身扑向最近的同伴，完全失去理智。
战斗再次陷入混乱。
唐笑笑咬牙维持着对珍珠的净化——不能停，否则祭坛可能再次被污染。但她能看到，那些黑红雾气正在腐蚀汐月的防护，这样下去……
“用这个！”凤青漓忽然扔过来一个小瓶子。
唐笑笑接住一看，里面是淡金色的液体：“这是什么？”
“浓缩的安宁灯药剂，我加了凤凰之血的精华。”凤青漓一边用火焰逼退阴影，一边喊，“应该能净化雾气！”
唐笑笑毫不犹豫，将整瓶药剂洒向空中。姬无夜配合地用时空之力将药剂均匀扩散到整个大厅。
金色雾气与黑红雾气碰撞，发出“噼啪”的声响。黑气被迅速中和、净化，那些被二次侵蚀的守卫动作开始迟缓。
“有效！”汐雅振奋道。
但代价是凤青漓脸色苍白——那瓶药剂里有她的本命精血，消耗极大。
“青漓，退后休息。”唐笑笑喊道，“剩下的交给我们！”
祭坛上的战斗逐渐明朗。
失去墨鳞的控制和深渊的能量供给，那些阴影迅速消散。使徒已经完全缩回裂缝，裂缝本身也在海洋之泪和净化珍珠的双重作用下缓缓闭合。
最后一丝黑暗消失时，祭坛恢复了平静。
只留下满目疮痍——破损的墙壁、断裂的触须残骸、受伤的战士，还有墨鳞自爆留下的一地狼藉。
汐月跪在祭坛前，看着老师消失的地方，久久不语。
“他选择了这条路。”唐笑笑走到她身边，“至少最后，他可能……后悔了。”
在触须刺穿墨鳞的瞬间，唐笑笑看到，那个老海族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和痛苦。也许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汐月抹了把脸，站起身：“清理祭坛，治疗伤员。另外——”她看向被控制又恢复清醒的三个守卫，“把他们隔离观察，确认没有残留侵蚀。”
海族战士们开始忙碌。
唐笑笑团队也累得够呛。姬无夜扶住摇摇欲坠的凤青漓，洛星河身上多了几道伤口，释心盘膝调息，汐雅在帮族人包扎。
“我们得谈谈。”汐月看向唐笑笑，“这次多亏你们。按照约定，海族会支付所有费用，并且……”
她顿了顿：“母皇想见你。正式的会面，商讨长期合作。”
唐笑笑眼睛亮了——这才是她最想听到的。
“时间地点？”
“三天后，海皇宫。”汐月递过一枚蓝色的鳞片，“这是邀请信物。另外，关于黑锚商会和深渊势力，海族掌握了一些新情报，到时共享。”
“成交。”唐笑笑接过鳞片，“不过在那之前，我们需要回潮生镇一趟。预警系统需要维护，而且……赵四爷那边得处理。”
提到赵四爷，汐月脸色一冷：“那个人类叛徒，你们打算怎么处置？”
“看情况。”唐笑笑没有直接回答，“他可能是被迫的，但确实造成了损失。具体怎么判，得看潮生镇的规矩。”
其实她心里已经在算账——赵四爷的赌坊位置很好，如果收归己用，改造成“深渊防护宣传中心”，既能教育民众，又能扩大影响力……
姬无夜看着她若有所思的表情，就知道这女人又在打什么算盘。
回程的路上相对平静。
海族派了护卫队护送他们到浅海区。分别时，汐月郑重道：“三天后，我亲自来接你们。深海之行，请做好准备。”
“放心。”唐笑笑笑道，“我会带够‘样品’和‘方案’的。”
回到潮生镇时已是傍晚。
深蓝净坊里，留守的伙计报告说一切正常。预警系统运行良好，期间检测到两次轻微侵蚀波动，都及时处理了。
“赵四爷呢？”唐笑笑问。
“关在后院柴房，按您的吩咐，没虐待，但也没放。”伙计回答，“他老婆孩子我们也保护起来了，在黑锚商会的人手里，不过我们已经派人去救了。”
唐笑笑点头，走向柴房。
赵四爷蜷缩在角落，听到开门声，惊恐地抬头。看到是唐笑笑，他扑通跪下：“唐掌柜，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他们抓了我家人，我没办法……”
“我知道。”唐笑笑在木箱上坐下，“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一开始就告诉我，我们可能有机会救出你家人，同时阻止他们？”
赵四爷哑口无言。
“不过事已至此，追究无益。”唐笑笑话锋一转，“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按镇规处置——勾结邪祟，危害乡里，轻则流放，重则处死。”
赵四爷面如死灰。
“第二，”唐笑笑继续道，“戴罪立功。你的赌坊位置很好，我打算改造成‘深渊防护教育中心’。你留下来当管理员，负责向民众宣传防护知识，监督可疑人员。做得好，三年后恢复自由，赌坊归还。做不好……”
“我做！我做！”赵四爷连连磕头，“谢谢唐掌柜给机会！”
“别急着谢。”唐笑笑站起身，“这三年没有工钱，只有基本生活费。而且你要配合我们，把你知道的关于黑锚商会的一切都说出来。”
“我说！我全说！”
走出柴房，姬无夜等在门外：“你真信他？”
“信不信不重要。”唐笑笑看着渐暗的天色，“重要的是，他现在只能靠我们。而且赌坊那个位置，确实适合做宣传点。”
她伸了个懒腰：“好了，今天先休息。明天开始——准备海皇宫的‘商业提案’。海族那么大的市场，不好好开发太浪费了。”
姬无夜失笑：“你真是……”
“是什么？”
“永远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姬无夜看着她，“即使在最危险的时候。”
唐笑笑眨眨眼：“那当然。我可是要建立‘深渊防治商业帝国’的女人。”
夜幕降临，潮生镇的安宁灯渐次亮起。
而在深海之下，海皇宫中，一场关于人类盟友的争论，正在进行。
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