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湛小心翼翼地踮起脚尖，从沈砚凌身后探出半个脑袋。这一看差点让他咬到舌头——只见自家老妈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裙卷到了大腿根，一条腿还挂在床沿外，睡衣领口歪斜着露出半边肩膀，嘴角隐约闪着可疑的水光。
“救命啊……”叶湛在心里哀嚎，真希望地板能裂开条缝把自己吞进去。他偷偷瞄了眼沈砚凌，对方的表情依然冷得像块冰，但眼角似乎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沈砚凌的目光在叶拾壹身上停留了不到三秒，突然转身就走。皮鞋踏过地上的门板时，叶湛分明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那声音轻得像是他的错觉，却又带着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床上被强行开机的叶拾壹，这会依旧是迷迷糊糊的样子，浓密的睫毛像小扇子似的扑闪了几下：“怎么了？实验室爆炸了？还是丧尸爆发了？”她的头发乱得像鸟窝，右脸上还留着明显的枕巾压痕。
“爆个头啊！”叶湛像个炸毛的小狮子，“我晚饭做好了，叫了你好半天！你都没反应，我以为你……”突然卡壳，因为他老妈正眯着眼睛打量他，那眼神要刀人。
“等等……我明明没准备睡觉的啊！”她突然反应过来，一把抓起智能枕头，“肯定是有人往这里面加了褪黑素！害我耽误了一下午的工作！”说着就要拆开枕头检查。
叶湛瞬间变成一尊雕像，下一秒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弹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往门外窜，中途还被自己拖鞋绊了个趔趄，“那啥！我忽然想起来小白干妈约我去月球开医院！我去了，10天半个月都不会回来了，你不要想她哦！”话音未落人已经没影了。
叶拾壹还没反应过来，儿子已经像阵风似的消失在楼梯口。她困惑地眨眨眼，正要起身，突然踩到一块碎木屑——低头一看——她的房门正可怜巴巴地躺在地上，门上还留着个清晰的鞋印。
“叶！湛！是你。”身后传来老妈的怒吼，紧接着是惊天动地的尖叫：“我的门呢？！哪个杀千刀的把我门拆了？！”
她的尖叫声震得窗玻璃都在颤。楼下正在用餐的沈砚凌动作一顿，然后继续慢条斯理地把刚切好的牛排送进嘴里，仿佛刚才那一脚和他无关。
已经窜到一楼玄关的叶湛，正手忙脚乱地往脚上套鞋。边穿边在心里盘算：去小白干妈家顶多被逼着背医书，留在家里怕是连屁股都要被老妈打开花。
穿好鞋立即从鞋柜里拽出他的儿童平衡车，小耳朵竖着听楼上的动静。确定老妈还没有追下来，他偷偷松了口气，拍了拍扑通扑通直跳的小胸脯，转身就要走。
临出门像是想到什么，扒着门框回头叮嘱正在用餐的沈砚凌：“沈叔叔……我去干妈家躲两天！”小家伙压低声音，活像在演谍战片，“老妈要是问起来，就说没见过我啊！另外这几天麻烦你帮我看着老妈按时吃饭，谢谢！！”说完“嗖”地缩回脑袋，推着平衡车就走。
刚把平衡车推出门，二楼突然传来“咣当”一声巨响。叶小湛浑身一激灵，小车差点压到自己脚趾头。“完了完了……”他手忙脚乱地爬上车，恐龙书包带子都没扣好，一溜烟就没影了。
“叶！小！湛！你给老娘站住！今天不把你屁股揍开花我跟你姓！”
叶拾壹旋风般冲下楼，左脚的拖鞋“啪”地飞到了玄关盆栽里。环顾四周没逮到人，只有沈砚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正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餐刀上的肉汁滴在盘子里，像凶杀现场的血迹。
她一个箭步冲到餐桌前，撑着桌面问男人：“我儿子呢？” 刚做的美甲指甲在实木桌面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跑了。”沈砚凌头都没抬，叉起一块带血的牛排。
“跑哪儿去了？” 她的声音开始冒火星子。
“抱歉，”他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刀刃在灯光下反着冷光，“我不负责带孩子。”突然抬眼看她，漆黑的眼珠子像两颗冻住的葡萄，“不过他说……”
“说什么？” 叶拾壹的拳头硬了。
“让你记得吃饭。”沈砚凌依旧不紧不慢，又给自己倒了半杯水。
叶拾壹盯着他这副死人样，突然有种想掀桌的冲动。她泄愤似的拉开椅子，椅腿在地板上发出垂死挣扎般的摩擦声。正要坐下，突然像触电一样弹起来——
“等一下！”她“啪”地一巴掌拍在餐桌上，震得餐具集体跳了个踢踏舞，“你最好解释清楚，”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柠檬汁，“我卧室的门为什么成那个德行了？” 手指抖得跟帕金森似的指向二楼。
沈砚凌用叉子尖戳了戳牛排，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在研究牛肉的肌理。
“沈！砚！凌！” 叶拾壹的吼声震得水晶吊灯都在晃。
“你儿子，”看到叶拾壹即将暴走他这才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得像在拍奢侈品广告，“在门外喊了整整七分钟，你都没反应。”说完还瞥了眼腕表，补充道：“准确地说，是七分二十三秒。”
“所以你就把我门拆了？！” 叶拾壹的声调飙到了女高音部，“你就不能让叶湛去拿备用钥匙？那钥匙就挂在——”
沈砚凌突然往前一探身，带起一阵淡淡的雪松香水味，吓得叶拾壹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
“忘了。” 轻飘飘两个字。
叶拾壹的理智线“啪”地断了。她正要发作，沈砚凌的冰凉的指尖已经点在她放在桌面的手机上。屏幕应声亮起，心率图剧烈波动得像地震监测仪，数值从88一路飙升到147。
“你儿子发现，你的生命体征，不正常。” 他平静地陈述。
叶拾壹一把抢回手机，耳尖红得能煎鸡蛋。锁屏照片里叶小湛吐着舌头翻白眼的样子此刻格外欠揍。“那是我在做噩梦！”她梗着脖子，死活不肯承认梦见黄色废料。
“梦见揍儿子？”沈砚凌慢镜头回放似的切着最后一块牛排，“难怪他跑得那么快。”刀尖故意在瓷盘上划出刺耳声响。
叶拾壹一愣，转头看向玄关——叶小湛的左脚的恐龙拖鞋像战败的士兵，可怜巴巴地卡在楼梯缝里。
“叶！小！湛！” 她磨牙的声音像在嚼碎石子，“等你回来看我不把你……”筷子“咔嚓”一声戳穿了碗里的鱼。
沈砚凌晃着玻璃杯，嘴角微微上扬。别墅外，一个小豆丁撅着屁股踏平衡车，书包上的恐龙尾巴甩得像螺旋桨，正拼命朝着干妈家的方向狂奔。路灯“唰”地亮起来，照得他像被探照灯锁定的逃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