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厨房重归寂静，只有水龙头未拧紧的滴答声在空间里规律地响着。沈砚凌将擦拭干净的眼镜重新戴好，镜片后的目光落在料理台边缘——那里有一根叶拾壹掉落的长发，在月光下泛着柔软的棕色光泽。
他轻轻拾起那根发丝，缠绕在指间。九年前那个夜晚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毕业晚会上，叶拾壹穿着那条湖蓝色的裙子，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走向他，手中的红酒因为紧张而微微晃动。
“如果我说，我想跟你一起去北京呢？”那时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像盛满了整个夏天的星光。
而他当时说了什么？哦，他说：“别闹，拾壹。你知道那不可能。”
然后酒杯从她手中滑落，碎裂的声音刺破了晚会的喧闹。他蹲下身去捡碎片时，锋利的玻璃边缘划过了他的无名指。她惊慌失措地抓着他的手，眼泪砸在他的伤口上，又热又疼。
二楼的儿童房里，叶湛抱着妈妈的脖子很快又睡着了。叶拾壹轻轻拍着儿子的背，却无法平息自己过快的心跳。
沈砚凌回来了。
这九年里，她无数次想象过重逢的场景，却从未想过会是在自家厨房，在这样一个深夜，而且差点被儿子撞见那样尴尬的一幕。
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嘴唇，那里还残留着沈砚凌的气息，带着淡淡的薄荷味，和他离开前抽的那支烟的后调。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她记得他以前最讨厌烟味。
“妈妈，”怀中的叶湛在梦中呓语，“火箭……”
叶拾壹低头亲了亲儿子的额头，心里泛起一阵酸软。这个孩子长得越来越像沈砚凌了，尤其是那双眼睛，看人时总带着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沉静。
她轻轻起身，为儿子掖好被角，正准备离开时，却发现门口倚着一个修长的身影。
沈砚凌不知何时上了楼，就站在儿童房门口，安静地看着他们。
“他睡得很沉。”他轻声说，目光却始终锁在叶拾壹脸上。
叶拾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带上门后才压低声音：“你怎么上来了？”
“来看看我的儿子。”沈砚凌的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叶拾壹的心脏猛地一缩：“沈砚凌，我们说好的——”
“说好什么？”他向前一步，将她困在房门与他的身体之间，“说好你带着我的孩子消失九年，还是说好再见时假装陌生人？”
他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她熟悉的压迫感。叶拾壹别开脸：“湛宝不是你的孩子。”
“需要我现在就去预约亲子鉴定吗？”沈砚凌低笑一声，“叶拾壹，你撒谎的时候，耳朵还是会红。”
她下意识地捂住耳朵，随即意识到这等于不打自招。
走廊昏暗的灯光下，他们无声地对峙着。许久，沈砚凌叹了口气，向后退开一步。
“明天九点，我来接你们去太空馆。”他的语气不容拒绝，“现在，去休息吧。”
他转身下楼，脚步声渐远。叶拾壹靠在墙上，缓缓滑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