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
749局分部,行动准备室。
严老大,也就是严本,背着手,站在房间中央,表情严肃得像是要去参加追悼会。
他的面前,放着两套叠得整整齐齐的……黑袍。
那料子,那做工,肉眼可见的粗糙。
边角还有几根没处理干净的线头,在灯光下倔强地翘着。
“穿上。”
严本指了指那两套衣服,言简意赅。
张涛的脸,当场就绿了。
他看着那两件充满了廉价反派气息的黑袍,感觉自己的三观,又一次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严……严老大……”
他嘴唇哆嗦着,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咱……咱们是去当诱饵,不是去参加漫展啊……”
这穿上,还用诱吗?
直接就是活靶子啊!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来搞事的?
这不等于脑门上刻了“我是坏人,快来抓我”八个大字,然后去派出所门口反复横跳吗?
法修林愁倒是无所谓。
他走上前,拎起其中一件黑袍,在身上比划了一下。
“啧。”
他撇了撇嘴,一脸的嫌弃。
“这品味,也太差了。”
“连个暗纹刺绣都没有,用的还是最不透气的混纺材料。”
“这年头,反派都这么没排面吗?”
他一边吐槽,一边还是利索地把黑袍套在了身上。
宽大的兜帽往头上一盖,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瞬间就被阴影所笼罩,平白添了几分神秘和……滑稽。
主要是,这袍子,它不合身啊。
穿在法修林愁身上,还勉强能看出是个挺拔的衣架子。
可张涛……
他苦着脸,在林愁那“你再磨叽信不信我帮你穿”的眼神逼迫下,哆哆嗦嗦地也套上了黑袍。
下一秒,准备室里,就多了一颗巨大的,会移动的黑色圆球。
那袍子穿在他身上,绷得紧紧的,把他那圆滚滚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
严本看着眼前这一个“竹竿”一个“球”的组合,眼角也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他清了清嗓子,把脸转向一边,似乎不忍直视。
“咳。”
“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这次的接头地点,在云门公园。”
严本开始做最后的任务简报。
“那地方,已经被我们的人完全管控了。”
“公园里那些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下棋的大爷,带孩子的宝妈,甚至卖糖葫芦的小贩,全都是我们的人。”
“你们要做的,就是去指定地点等着。”
“等那群不开眼的杂碎一出现,我们的人会立刻动手。”
“所以,理论上,你们俩不会有多大的生命危险。”
理论上……
张涛听到这三个字,感觉自己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了。
他现在对“理论上”这三个字,已经产生心理阴影了。
法修林愁倒是无所谓,甚至还有点小激动。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终于……
终于轮到他林法爷,大展神威了!
主身那个莽夫懂什么?
拳拳到肉那是野蛮人的打法!
像他这样的法爷,讲究的是优雅,是掌控,是于千里之外取敌人首级!
这次,正好拿那帮倒霉蛋,试试自己新学的“五行套餐”,看看威力如何。
……
傍晚七点半,云门公园。
正是公园里最热闹的时候。
夕阳的余晖给整个公园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广场舞的音乐震天响,一群精神矍铄的大妈,正踩着动感的节拍,挥洒着青春的汗水。
不远处的石桌旁,几个大爷围着一盘棋杀得难解难分,旁边观战的指指点点,比下棋的还激动。
林荫小道上,年轻的情侣牵着手散步,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一切,都是那么的祥和,那么的……正常。
直到,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停在了公园门口。
车门打开。
两个穿着黑袍的诡异身影,从车上走了下来。
那一瞬间,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安静了一秒。
然后,又恢复了正常。
广场舞大妈们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继续跳着她们的“最炫民族风”。
下棋的大爷们,依旧专注于他们的楚河汉界。
仿佛这两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家伙,只是两团无足轻重的空气。
法修林愁扯了扯头上的兜帽,只觉得浑身别扭。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这身打扮,又看了看旁边那个恨不得把脑袋缩进袍子里的张涛,忍不住低声吐槽。
“你说,这算不算是行走的五十万?”
“我觉得,都不用报警,直接一嗓子,立马就有见义勇为的热心市民把我们扭送派出所了。”
张涛闻言,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他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早知道是这么个当诱饵的方法,他宁愿去后勤部扫厕所。
至少,安全。
法修林愁可不管他心里在想什么,抬腿就朝着公园深处走去。
张涛一个激灵,赶紧跟上。
林愁走一步,他走一步。
林愁停下,他也立刻刹车。
整个人,就像是林愁身后一个挥之不去的,圆滚滚的影子。
法修林愁被他跟得烦了。
“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踩着我袍子了。”
张涛委屈巴巴地往后挪了半步,但依旧不敢拉开超过一米的距离。
这是他最后的安全感来源了!
法修林愁翻了个白眼,懒得再理他。
他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周围这些“演员”。
不得不说,749局的经费,还是挺足的。
这些个扮演路人的特工,一个个演技都还挺在线。
就是……太在线了,反而显得假。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举着个风车,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不小心”撞到了张涛的腿上。
张涛吓得差点当场去世。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穿着碎花裙的“妈妈”,就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一把拉过小女孩,嘴里还数落着。
“哎哟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
“没看到叔叔们在忙吗?快跟叔叔道歉!”
小女孩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说了句:“黑袍叔叔对不起。”
说完,就被她妈给拉走了。
全程,那“妈妈”连正眼都没瞧他们一下。
法修林愁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好假。”
他低声对身后的张涛说道。
“这群邪修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接头还要统一着装,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一伙的?”
“这智商,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搁在小说里,这种反派,估计活不过三章吧?”
张涛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用来观察周围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物,以及计算自己和林愁之间的安全距离了。
他们路过一个卖糖画的摊子。
摊主是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大爷,他看到两人,眼睛一亮,热情地招揽生意。
“两位小哥,来个糖画不?”
“要龙还是凤啊?给你们画个黑龙怎么样?配你们这身衣服!”
法修林愁:“……”
张涛:“……”
两人默默地,加快了脚步。
这地方,太诡异了。
处处都透着一股“我们是专业的,我们正在演戏,请你们配合”的尴尬气息。
法修林愁甚至看到,不远处一个正在用巨大的毛笔,蘸着水在地上练字的老爷子,在他们走过时,抬起头,冲他们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然后,慢悠悠地,在地上写下了一个龙飞凤舞的……
“傻”字。
写完,还用那饱含深意的眼神,瞟了他们一眼,然后又用水把那个字给涂掉了。
法修林愁感觉自己的念头,又开始不通达了。
今天,绝对是他的水逆之日。
这叫什么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