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和柳璇两人心急如焚,脚步踉跄地冲进易安的房间,一眼就瞧见躺在床上的他仍在不住吐血,脸色白得像纸。
“安儿啊!你这是怎么了?!”柳姨娘顿时红了眼,眼泪汹涌而出,声音都在发抖。
柳璇强压着心慌,转向一旁的阿布,沉声问道:“阿布,你家少爷好端端的,为何会突然吐血?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
“回夫人,少爷方才只喝了采莲姐姐端来的药,没多会儿就成这样了……”
阿布急得满头大汗,“小的也不知道缘由,采莲姐姐已经去请李大夫了。”
他话音未落,柳姨娘已抓住柳的手,哭着哀求:“姐姐,快救救安安!他吐个不停啊!我……我该怎么办?”
哭声里,采莲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脸色慌张:“夫人!姨娘!不好了!我去找李大夫,可药童说他一早就出门了,不在府上!”
柳璇和柳姨娘对视一眼,眼底皆是惊惶。
柳姨娘的哭声更急了,抓着柳璇的手不住颤抖:“姐姐,这可怎么办啊?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安安……”
柳璇焦急吩咐道:“晚秋,持我的玉佩,快马加鞭去太医院请御医!越快越好!”
“是!”千秋接过玉佩,转身便匆匆离去。
柳这才回身,轻轻拍了拍柳姨娘的背,柔声安慰:“好了,别太急。
我让晚秋去请御医了,安安会没事的,放心吧。”
柳姨娘紧紧攥着易安的手,泪水像断了线的雨珠,砸在手背上洇开一片湿痕,哽咽声里满是止不住的心疼。
柳璇立在床边望着昏迷的易安,眉宇间堆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可眼底深处却藏着些忽明忽暗的光,像暴雨将至前天边翻滚的云,透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她沉声道:“看来,有些人是见不得你我走得太近了。”
趴在床边痛哭的柳姨娘闻言一愣,哭声戛然而止,茫然地抬起泪脸。
片刻后,她像是想通了什么,眼中的迷茫褪去,只剩下淬了冰的决绝。
“既如此,那我们就如他所愿。”她声音发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
“我可以不争不抢,但谁敢动我的安儿——” 她顿了顿,指尖因用力而掐进掌心,
“我必拉着他们一起,便是永坠地狱,也在所不惜……”
柳璇的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石头,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放心,还没到要你拉着谁共赴地狱的地步。”
她视线扫过易安苍白的脸,语气里添了几分冷硬:“接下来的事,你别管,全权交给我。
你眼下唯一要做的,就是守好老六,把他照料周全。”
顿了顿,她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在给她吃定心丸,又像是在给自己下命令:“老六这里,就托付给你了。”
最后那句说得极轻,却带着山雨欲来的锐势:“有些沉了太久的东西,也该挪挪地方了。”
约莫一刻钟过后,晚秋引着李御医匆匆进了房。
柳姨娘一眼瞥见,忙不迭起身迎上去,声音里带着哭腔和急火:“李御医!求求您快看看我儿子——
他先前吐了好多血,刚停下来没多久,您一定要救救他啊!”
“柳姨娘,先别急。”柳璇在一旁沉声提醒,“让李御医先给老六诊脉,你这样会扰了他诊断。”
柳姨娘这才稍稍定住神,依言退到一旁坐下,只是双手仍紧紧绞着帕子,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床榻,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李御医快步走到床边,待见那枕上、床单上一片刺目的血红,原本平和的面色顿时一沉,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他不敢耽搁,立刻俯身坐下,抓起易安搭在床沿的手,三指搭上腕脉。
片刻的沉默后,他收回手,神色凝重地转向柳姨娘:“柳姨娘,小公子暂无性命之忧。
只是……他这身子,怕是难再恢复如初了。”
“怎么会这样?”柳姨娘神情激动,声音陡然拔高,“什么叫无性命之忧,却难恢复如初?”
李御医看了她一眼,又转向柳璇,语气沉了几分:“小公子是中了一种霸道的毒。此毒专伤心脉与肺腑,却偏不夺命。
只是它伤及根本太过狠戾,往后小公子的身子会格外孱弱,想要复原,难啊。”
“不止如此,”李御医的声音又沉了几分,带着难掩的惋惜,“这毒伤体甚剧,小公子……此生怕是很难有子嗣了。”
“哐当”一声,柳姨娘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直直瘫坐在地上。
她望着床上面色苍白的易安,眼神空茫得像被抽干了魂,嘴唇哆嗦着,
半晌才挤出几句破碎的呢喃:“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喉咙里嗬嗬的抽气声,像被生生剜去了一块心头肉。
听到李御医这话,柳璇瞳孔猛地一缩,像是突然抓住了什么关键,
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急切:“此毒……是不是与当年我所中之毒,同出一源?是同一种毒,对吗?”
李御医抬眼看向她,神色在光影里明明灭灭,像是在权衡什么,
末了终于重重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是。此毒与你当年所中之毒,确是同源。”
柳璇的眼神骤然亮了几分,紧蹙的眉头也舒展了些许。
她沉声道:“若是如此,那老六的子嗣之事,未必就是死局。”
她看向李御医,语气笃定,“既然你能解我当年之毒,
即便他伤及根本难以调养,这绝嗣之毒,总有办法能根治对吧……”
李御医眉头拧得更紧,声音里带着浓重的无奈:“机会怕是渺茫得很。
你当年只中了一种毒,可他不同——
眼下他体内已有两种新毒,再加上从娘胎里带出来的那两种胎毒,算起来已是四种。”
“这十几年他虽靠着调养压着没发作,可这次中毒太猛,刚好把胎毒也勾了出来。”
他顿了顿,望着易安毫无血色的脸,语气愈发沉郁,“如今这四种毒在他身子里相互冲撞又相互牵制,
我眼下只能先用银针勉强压制。要想调配新的方子,得等他醒过来才行。”
“可最让人忧心的是,这四种毒缠在一处,他能不能醒、何时能醒,老夫实在说不准。”
李御医叹了口气,目光里带着几分期盼,“除非……他自己的求生意志够强,
心里有什么放不下的执念撑着,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不然,真的难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