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听着阿兰的话,目光像淬了冰似的锁着她,神色沉得能滴出水——
这看似低头自责的求饶,分明是步步为营的以退为进。
她嘴角勾起抹冰冷的弧度,嘲讽之意再藏不住:“好个以退为进,算盘打得真响啊!……”
祖母的目光如炬的锁在司徒鸿与司徒云身上,声音里裹着翻涌的恼怒、沉底的失望,还有毫不掩饰的讥讽:
司徒鸿!司徒云!你们只是失忆,不是失智,更不是傻子!……”
祖母目光紧锁司徒鸿,话音陡然拔高,字字带着尖刻的讥讽:“你口口声声说失忆,忘了前尘旧事。
可你活了这把岁数,心里就没半点疑惑?连男女授受不亲的分寸,都一并忘了?”
她稍作停顿,锐利的视线似要穿透对方,接着追问:“她救你时,说你当时重伤坠崖、生死未卜。
那我倒要问你——难不成你掉下去时,衣服全被树枝刮得一干二净,是赤身裸体被她捡回去的?”
说到此处,祖母身子猛地前倾,眼底寒意如冰,语气里的失望与嘲讽更浓了几分:
“就算是再蠢钝、再没见识的人,见你伤得那般重,也该猜到你身份不简单。
你别跟我说,她是个傻子,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真把你当成街头随处可见的流浪汉了?”
说罢,祖母转身便往首位坐去,脊背挺得笔直,自带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她抬眸时,眼尾斜挑着扫向阿兰,那轻蔑像冷霜似的凝在眼底,几乎要溢出来。
“还有你,阿兰。”
她开口,声音沉得发冷,“你说你不知他已娶妻——可他这把年纪,你当真半点不疑?
莫跟老身装糊涂!你纵是没嫁过人,难道连‘这般年岁的男人难有未婚’的常理都不懂?
况且,你救我儿时,他的伤势非比寻常,不是吗?……”
说到这儿,她的目光猛地剜向清荷,语气轻蔑冰冷:“更巧的是,你救了我儿子,
这个姑娘偏又在他处救了我的孙子!”她顿了顿,视线在四人脸上来回打转,满是讥讽,
“你们口口声声说这是巧合,可天下哪有这般‘巧得过头’的事?
这份巧合,是不是未免太刻意,太像有人早早就编排好的了?”
祖母的话像淬了冰的尖锥,每一个字都裹着“刻意为之”的斥责与“自作聪明”的讥讽,直直扎进四人心里。
厅里原本就紧绷的气氛,此刻更是瞬间凝住,连呼吸都似要停滞,只剩下满室的难堪在空气里打转。
司徒鸿膝行半步上前,语声里满是恳切,还带着几分急于剖白的焦灼:“母亲,您真的多虑了,事情当真只是这般巧合。”
他抬眸看着祖母,语气愈发郑重:“娘,一个多月前,儿子才寻回了过往记忆。
当初从兰儿口中听闻了所有前因后果时,儿子也曾满心疑窦,只觉这些事太过蹊跷。
所以儿子暗中彻查多日,可最终查明,一切真的只是巧合,您便信儿子这一回,可好?”
司徒鸿话音刚落,司徒云也跪膝上前,颤声唤道:“祖母!”
他紧跟着补充,“父亲说的半点没错,孙儿恢复记忆后,也同爹爹一般查验过此事,确实是巧合。”
“至于我和爹爹会被他们分开相救,不过是当日遭人追杀,原是分头奔逃,获救之地自然不同。
再者,清荷与兰姨本就不是同一个村落。”
司徒云望着祖母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祖母心中所有疑虑,孙儿和父亲都已一一查验清楚,桩桩件件,皆是实情。”
祖母望着司徒鸿父子,眼底最后一丝温度也淡去,只剩沉沉的失望,声音冷得像浸了霜:
“司徒鸿、司徒云,事已至此,后果你们好自为之。……”
她顿了顿,语气里满是不容置喙的威严:“老身不想掺和你们这些算计,只一句记住——
这将军府,如还若瑶月还愿意掌管,便是她说算。
有所为!有所不为,该如何做,你们心里该存的良心,该有的定数,
莫要到最后都丢了,连带着大家的脸面也一并败尽。”
说罢,她不再看父子二人。
侧头,目光落到云瑶月身上时,瞬间软了下来,神色里掺着歉意与疼惜,
温声说道:“瑶月,不管你最后如何选择,娘都支持你。
莫要因为这些糟心事,伤了自己的身子,不值得,可好?”
云瑶月神色像蒙了层雾,没半分焦点,茫然和无措淹没她整个人。
她的声音轻轻的,像飘在风里,没什么力气:“多谢娘的体恤……
放心吧,儿媳心里自有定数,断不会拿自己的身子赌气,更不会让你们为我忧心。”
她顿了顿,喉间像是卡了东西,语气更显空洞:“只是今日之事太唐突,一时……一时就乱了心神。
放心吧,我……无碍……”两个字刚要出口,就被司徒鸿的声音打断。
司徒鸿膝行半步,声音发哑,满是愧疚:“夫人,是为夫背弃诺言,做了失信之人。
我不求夫人原谅,只求夫人……”他话锋一顿,侧头望向阿兰等人的方向,
眼神里带着恳求和一丝不易察的急切,又转回头看着云瑶月:“给她们,给一处容身之地,可好?
你放心,她们都是善良、安分守己之人,定不会做一些不该做之事………更不会给你添半分烦忧………”
“有道是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吧:!”……
司徒鸿的话音落下,云瑶月神色里的无措、恐慌,疼痛,向退潮的浪潮一点点褪得干净,
最后只剩一片沉寂的平静——连望向他的神色只剩下淡漠……。
她此刻对这所谓的夫君,只当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一般,半分多余的情绪都不愿再给。
云瑶月开口时,语气始终平静无波,听不出半分情绪起伏:“老爷放宽心便是,她二人的住处,您放心,我自会安排妥帖。”
她顿了顿,目光淡淡阿兰扫过,续道:“老爷书房东侧有间空置的屋子,便让她安置在那里吧。
毕竟她刚到将军府,人生地不熟的,你多照看着她一点,岂不更好?
想来这样的安排最为妥帖,你说呢,老爷?……”
话音还未落,她便转向司徒云,语气依旧平稳:“至于清荷,她既已是你的妻子,那便让她住在你的青云阁便是。
剩下的事情,你们自行商度就好,商议好之后,告知我一声便可。
若有需要,可去找管家帮忙。”
最后,她微微垂眸,掩去眼底一丝倦意:“既然所有事情大家都已明了,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有些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