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辟和龚都抬头一看,却是一个少年藏在树上,弯弓搭箭。
刘辟连忙行礼:“汝南人刘辟,求见你家大人!”
少年嗤笑道:“刚走了个袁熙,又来个刘辟,汝南是曹操的地界,那你就是曹操的人。”
“死了这条心吧,我们是不会投效曹操的!”
刘辟一听,顿时大喜。
不投袁绍,不投曹操,那这招募的可能就更大了!
刘辟再拜道:“我虽然是汝南人,但不是曹操麾下;我主刘备,如今是荆州之主,跟白马将军公孙瓒,亦是同门旧识。”
“刘备?同门旧识?”少年有些疑惑,显然是不知道这层关系。
但少年分得清轻重,喝道:“我可以带你们去见云哥,但你们得将武器卸下!”
刘辟和龚都,当即将佩刀扔向少年:“我们诚心来见,绝无恶意!”
少年暗暗松了口气,跳下树,将刘辟和龚都的佩刀别在背后,又捡起了地上的箭:“跟我来吧!”
不多时。
少年引着刘辟和龚都,来到赵家村。
“云哥,这两人,自称是刘备的人,还说刘备跟公孙将军是同门旧识。”
“我不知道真假,就带他们来了!”
话音刚落。
一个身长八尺,姿颜雄伟的白袍小将,豁然起身,语气多了三分惊喜:“你们真是刘使君的部下?可有凭证?”
刘辟笑道:“将军竟然在常山郡,想必也听闻过中山郡甄氏商队,跟荆州糜氏商队有生意往来。”
“糜氏商队如今的负责人,是我主刘备的妻舅糜芳!”
白袍小将喜道:“我知道冀州有荆州来的糜氏商队,但却不知,竟然是东海糜氏的商队;子方可在冀州?”
刘辟点头:“上次见糜校尉,是在中山郡,料算时间,如今正在跟甄家卸货。”
“倘若将军有意去荆州,可跟我去中山郡,与糜校尉汇合。”
“正好可以跟商队一起返回,省去冀州各处隘口的盘查。”
白袍小将暗暗松了口气:“刘兄若能助我,感激不尽!”
刘辟和龚都大喜:“敢问将军尊姓大名?”
白袍小将道:“我是赵家村人,姓赵名云,表字子龙,昔日跟刘使君,亦是旧识!”
刘辟一听,更喜了:“将军既然是主公旧识,为何不南下荆州?”
赵云摇头:“旧主公孙瓒败亡之后,我本欲南下投奔刘使君,但又听闻刘使君离了徐州,不知去向。”
“虽然有传闻说刘使君去了宛城,但我不知真假。”
“我有二十余个兄弟尚在,倘若去了宛城,寻不到刘使君,就无容身之地了!”
“所以我才返回赵家村,打探消息。”
刘辟和赵云,又互相述说细节。
聊到赵云曾率骑兵助刘备徐州退兵,跟关羽和张飞,亦都熟识,也曾切磋武艺。
刘辟和龚都对视一眼,更是欢喜。
两人都是机灵之辈。
这一交谈,刘辟和龚都就得出了判断。
这赵云,定然是刘备心中挂念的猛将!
刘辟看向龚都:“得让赵将军和这二十余骑,安然去荆州,不容有失!”
“龚都,你亲自前往中山郡,告诉糜都尉!”
龚都点头,拜别了赵云众人,前往中山郡。
而此时的中山甄氏,却面临了一件颇令甄氏家族甄尧,难以抉择的难题。
袁绍的二公子袁熙,遣人说媒,要迎娶甄氏女中,有贵人之相的甄宓!
但甄尧,并不看好袁熙。
论长幼,袁熙有个哥哥袁谭。
论恩宠,袁熙比袁谭还不得袁绍宠爱。
而甄宓自幼又被相士刘良断言“此女将来,贵不可言”。
因此。
甄宓的婚嫁,对于甄氏一族而言,是影响整个家族气运的!
但可惜。
甄尧瞧得起的袁谭和袁尚,又瞧不起甄氏这个弃儒从商的落魄豪门,认为甄氏已经不再是以前的甄氏了。
现在的甄氏,就是一个操持贱业的家族。
即便甄宓有贵人之相,那也是贱业之家。
娶了甄宓,丢脸!.
甄宓虽然年仅十五,但自幼博学多才,颇为懂事。
见甄尧左右为难,甄宓宽慰道:“三哥,不必忧虑。”
“父亲,大哥和二哥,相继去世,甄家男丁中,已经没有了任职官场的。”
“虽然有几个姐姐的夫家照顾,但肯定是比不上袁公的几个儿子的。”.
“袁谭和袁尚素来瞧不上甄氏,若袁熙能庇护我甄氏,嫁给袁熙,亦不是坏事。”
身为世家女。
婚事更侧重于家族利益。
甄宓素来明事理,对这一点很清楚。
像祝英台这种追求个人自由婚事的世家女,其实是很少见的。
而且基本都会变成悲剧。
当世家女没了家族的庇佑,除非个人能力特别强,基本都会被乱世的残酷吞噬。
这也是为何。
诸葛千会认真谋划家族未来。
只有家族越强,才能在这个时代,更有话语权。
家族越强,家族成员,才能得到家族更好的庇护!
一如当年,诸葛千辩战襄阳群儒,无人敢小觑诸葛千的两个妹妹。
而诸葛千的两个妹妹,也因此能跟蒯祺和庞山民这样的襄阳人杰共度一生。
即便蒯祺是襄阳大族世家嫡子。
但有诸葛千在,蒯祺也不敢对妻子不敬!
这就是家族强大的震慑力!
人弱被人欺。
同样,家族越弱,就会被其他的家族欺负。
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甄尧轻叹:“妹妹,并非我不懂,只是袁熙的身份和地位,很尴尬。”
“不是长子,又不得宠爱,袁公麾下文武,很少有主动支持袁熙的。”
“一旦袁公得了天下,袁熙是最没机会继承袁公基业的!”
“届时,不论是袁谭还是袁尚,都容不下袁熙。”
“我怎能让妹妹,陷入火坑?”
就在甄尧唉声叹气的时候,忽然人报糜氏商队的糜芳到来。
甄尧连忙出迎。
如今刘备跟袁绍,尚无直接的矛盾。
甄氏一族如今也无人在袁绍麾下任职。
袁绍是不会有闲情逸致来理会跟甄家有生意往来的每一支商队的身份的。
只要程序合法。
别说只是刘备的妻舅来了甄家。
就算是刘备来了甄家,没人告密,袁绍都不会得到消息!
“冒昧来访,是希望甄兄能帮一个小忙!”糜芳开门见山。
在得到龚都的传讯之后,糜芳当即就动身来找甄尧了。
赵云啊!
那可是赵云!
当初刘备极力挽留,但依旧要返回幽州不忍弃公孙瓒而去的赵云。
糜芳是刘备的妻舅,自然知道刘备有多器重赵云!
而想让赵云和二十余骑骑卒安然返回荆州,糜芳就必须得到甄尧的帮助!
糜氏商队的每个人,进入冀州地界,都是有文书的。
忽然多了二十余骑骑兵,傻子都能看出有问题!
寒暄叙礼,甄尧笑道:“子方不是外人,但说无妨!”
“实不相瞒,公孙瓒有一部将赵云,是我主昔日旧识。”
“赵云曾被袁绍多次招降,前些日子,袁熙也曾招降赵云,但都失败了!”
“我有意将赵云和其麾下二十余骑,送往荆州。”
“但又担心沿路隘口阻拦盘查。”
“不知甄兄可否往荆州行商一趟,让赵云和这二十余骑,担任甄氏商队护卫?”
甄尧笑道:“仅有二十余骑,小事一桩,子方可先让赵云和那二十余骑,来我甄氏山庄,我遣人去县里办理文书。”
糜芳大喜:“这次是我欠甄兄一个人情,来日定有厚报!”
甄尧忽然心中一动,死马当活马医的问道:“子方,你我虽然是异性,但甚是投缘。”
“我有一事不决,希望子方能替我拿个主意。”
糜芳笑道:“甄兄客气了,但说无妨!”
甄尧将甄宓一事,陈述了一遍,语气忧愁:“如今我甄氏在冀州,时时刻刻如履薄冰,生怕走错一步,让家族万劫不复。”
糜芳捻着短髯,轻笑道:“甄兄,你多虑了!”
“袁绍看重你甄氏的,无外乎甄氏的钱粮。”
“甄氏是否有人做官,其实并不重要,只要甄氏能痛快的给袁绍提供钱粮,就足以保证甄氏一族在冀州的地位!”
“但你若要卷入夺嫡之争,反而是取祸之道!”
“纵然令妹要嫁,也应该嫁给袁绍,而不是袁绍的儿子!”
“但我又听闻,袁绍的妻子刘氏善妒,令妹嫁过去,恐怕早晚死于刘氏之手。”
“既然嫁袁绍和嫁袁绍儿子,都是取祸之道,甄兄何必执着眼前呢?”
甄尧一叹:“子方,我又何尝不知?”
“但我父亲早逝,大哥和二哥,又先后逝去,我亦不知还能操持甄家多久。”
“侄儿们又年幼,一旦我不幸故去,甄氏家业,定然会被人巧取豪夺。”
“我必须要替小妹选一个有能力庇护甄氏的夫婿!”
“才能让我侄儿,还有我儿子,守住这份家业!”
糜芳敛容道:“甄兄,我说的话,你可能不爱听。”
“但家兄糜竺常对我说,乱世之中,族人才是立足之本!”
“家财没了,还可以再赚,但人没了,家族也就没了。”
“所以,当年家兄认定我主刘玄德是英雄之后,毅然抛弃了东海所有的产业,追随主公!”
“而如今,我糜氏虽然在东海的家业都毁于战乱,但在荆州,又再次立足!”
“袁绍虽然四世三公,颇有名望,但这天下,始终是汉室的天下!”
“跟着袁绍,将来定然会沦为乱臣贼子!”
“令妹在袁氏一族的地位越高,家族就越难存续!”
见甄尧依旧犹豫不决,糜芳决定拿出杀手锏:
“倘若甄兄舍不得这中山的家业,又想要托庇于令妹的夫婿,我倒是有个人选,不知甄兄是否有意?”
甄尧果然大喜:“不知子方,所指何人?”
糜芳捋了捋短髯:“若论这天下,谁是最护短的人,一定是我主麾下,军师将军诸葛千!”
甄尧吃了一惊:“诸葛千,莫非是昔日庇护大妹而辩战襄阳群儒的诸葛千?”
糜芳哈哈一笑:“甄兄也是个妙人,就记得军师辩战襄阳群儒这事!”
“令妹若能得到军师的垂青,我敢断定,今后绝无人敢欺负甄氏幼子!”
“纵然不能,以军师智慧,定然能替甄兄谋一条出路!”
甄尧顿时大喜:“子方,这次我跟小妹,亲自随商队去襄阳。”
“你可以放心,赵云和那二十余骑士,绝不会损伤一个!”
“还望子方,替我引荐!”
糜芳呵呵一笑:“好说!好说!”
但在笑容之下,糜芳却有另一番心思允。
“虽然手段有些拙劣,但若能让赵云和那二十余骑,安然无恙的抵达襄阳,我也顾不得了。”
“更何况,这甄宓素闻有贵人之相,又博学多才,军师料想也不会怪罪于我!”.
糜芳游说甄尧期间。
许都的曹操,同样因为公孙瓒的败亡,而有些愁眉。
“昔日我派孔融,持天子符节出使邺城,拜袁绍为大将军,兼管冀州、青州、幽州和并州,避免袁绍来许都争抢天子。”
“同时借公孙瓒来牵制袁绍,让我有机会积蓄力量。”
“但公孙瓒败亡的时间,比我预料中更早。”.
“青冀幽并四州,除了黑山军张燕,再无人能威胁到袁绍。”
“估计来年开春,袁绍就会挥师许都。”
“诸位,可有应对之策!”
曹操环视文武,询问对策。
荀彧道:“主公,袁绍虽然兵多,但却号令不一。”
“田丰刚而犯上,许攸贪而不智,审配专而无谋,逢纪果而无用。”
“而这几人,又有私怨,势不相容,必然会有内讧。”
“颜良和文丑,只是一介匹夫,一战可擒,其余碌碌之辈,纵然有百万之兵,也不足为虑!”
“我所虑的,不在袁绍,而在刘备和袁术!”
曹操疑惑道:“刘备跟我有约定,会替我牵制袁术,料想刘备不会在这个时候,兵犯许都。”
荀彧摇头:“刘备固然不会兵犯许都,但同样不会牵制袁术!”
“主公可别忘了,袁术如今的大都督诸葛亮,是刘备军师诸葛千的胞弟!”
“刘备有信义,但诸葛千却是心计奸诈。”
“看似刘表二让荆州给刘备,又何尝不是诸葛千,故意趋胞弟诸葛亮,助袁术兵犯荆州?”
“主公莫非真的相信,那诸葛亮是因为心高气傲,不愿久居诸葛千之下,所以才弃刘备而选择袁术?”
提到诸葛亮。
曹操就是一阵郁闷。
本来这袁术都成冢中枯骨了,结果因为诸葛亮,这冢中枯骨,又活了!
如今袁术威震扬州,即便是曹操,也不敢再小觑这昔日的纨绔。
“倘若刘备不牵制袁术,我又如何跟袁绍争锋?”曹操有些气闷。
程昱谏言道:“主公,虽然刘备不会牵制袁术,但袁术跟袁绍,同样不是一条心,主公不如许以重利,跟袁术暂时言和!”
“袁术向来贪婪,些许小利,恐怕难以让袁术接受。”曹操有些头疼。
郭嘉见状,笑言道:“主公勿需忧虑!”
“奉孝有和良策?”曹操顿时一喜。
郭嘉笑道:“袁绍势大,即便主公尽起兵马,胜负也在五五之数。”
“可袁术若是参战,二袁齐心,主公必败无疑!”
“但刘备虽然不会助主公牵制袁术,同样不希望主公兵败!”
“因为主公一旦兵败,天子落入二袁手中,汉室就亡了!”
“诸葛千是弈棋人,让诸葛亮助袁术,并非是想让主公败亡,而是阻止主公败于袁绍之手!”
曹操微微沉思:“但不牵制袁术,又如何助我?”
郭嘉眸如鬼狐,料算一切:“主公勿急,荆州必有人来许都!”
商议间。
门吏来报,荆州有使者拜访!
“真被奉孝料中了!”曹操大惊失色。
郭嘉轻笑:“既然是荆州使者,先听听刘备的意思吧!”
曹操点头,传唤荆州使者。
不多时。
孙乾和诸葛瑾抵达。
正如诸葛千预料的一样。
曹营众人,压根不在乎副使是谁。
再加上诸葛瑾的特貌特征,众人都以为诸葛瑾是孙乾的护卫。
诸葛四兄弟的体貌,根本不能用普通的儒士眼光来看待!
那是真的能上马论武,下马治文的!
孙乾跟诸葛瑾一对比,就显得正常瘦弱多了!
叙礼已毕。
曹操直言了当:“孙乾,你来这许都,所为何事啊?”
孙乾不卑不亢:“奉左将军令,特来替丞相和袁术说和!”
曹操哈哈大笑,旋即厉声道:“我跟袁术,势同水火,怎么可能言和?莫非刘备要忘却昔日约定?”
“来人,给我将刘备的使者,推出去斩了!”
骤然惊变。
孙乾当即愣在当场。
什么情况?
“丞相,我”
“拖出去!”
孙乾刚准备辩解,就被曹操厉声呵斥,不给孙乾解释的机会。
而许褚则提着战刀走近孙乾,右手揪向孙乾的衣襟。
动作行云流水,配合天衣无缝,仿佛演练了许多次一般。
就在此时。
孙乾只感觉眼前一晃,就已经被诸葛瑾拽到了身后。
许褚咦了一声,显然没料到,诸葛瑾竟然有这样的反应能力。
但就在许都这一瞬间的停顿,诸葛瑾已经开口:“自我介绍一番,吾名,诸葛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