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时的上机时间,在高度紧张和精神煎熬中过得飞快。
当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数字,不带任何感情地跳转到预定下机的时刻,林舟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松了一口气。
这短短的三个小时对他而言漫长得如同经历了一个世纪的公开处刑。
他始终能感觉到那道来自前台若有若无却又无比清晰的视线,像无形的探照灯时不时扫过他的后背,让他如坐针毡,连挪动一下身体都显得小心翼翼。
他飞快地移动鼠标,点击了下机结账。
然后做贼似的左右飞快地瞟了一眼,确认暂时没有人注意到他这个角落,这才小心翼翼地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银色U盘。
老实说,林舟今天特地跑来网吧心思并不单纯,并不仅仅是为了满足好奇心或者寻找一个临时避难所。
他有一个隐秘的、不太能摆上台面的目的——
他想利用网吧高速的网络和已经预装好的庞大游戏库,偷偷将几个他心心念念已久但用自己的老旧笔记本下载起来极其缓慢【或者他总是忘记下载】的大型单机游戏文件拷贝到自己的U盘里,然后带回去想办法安装到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
虽然周末在公寓里有网络,但他那台老爷车级别的电脑运行起来本就吃力,下载大型文件更是耗时良久。
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有个奇怪的“周末健忘症”——
周内计划得好好的,一到周末,那宝贵无人打扰的时间多半被他用来补偿一周积累的睡眠债了。
每次从漫长的沉睡中醒来,大脑基本处于空白重启状态,唯一的指令就是觅食。
等填饱肚子,慵懒和松懈占据上风,什么下载游戏什么更新素材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所以,这种“借用”网吧资源的方式成了他无奈之下效率最高的选择。
他动作迅捷地将U盘插入电脑主机的USb接口,听着那一声清脆的识别音效,心脏都跟着漏跳了一拍。
他快速找到早已瞄准好的游戏文件夹,开始进行复制粘贴操作。
进度条缓慢移动的每一秒他都提心吊胆,生怕被人发现他这种不太光彩的行为。
终于,最后一个大型文件传输完毕,提示音响起。
林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地一下将U盘安全弹出,然后飞快地拔下紧紧攥在手心里,仿佛握着一个足以定罪的证物。
做完这一切,他才感觉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稍微往下落了落。
站起身准备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就在他刚刚转过身,还没来得及迈出第一步的瞬间,一个带着明显戏谑和拖长了尾音的娇柔又危险的声音,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在他身后极近的距离响了起来:
“小~学~妹~这就走了啊~”
这声音太近了!
近得仿佛就贴着他的耳廓!
林舟浑身猛地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他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僵在原地动都不敢动一下,连呼吸都停滞了。
他艰难地一点点地转动僵硬的脖颈,用眼角的余光向后瞥去——
只见韦雅和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前台,如同猫咪般潜行到了他的身后。
她两只胳膊随意地撑在他刚才坐过的电竞椅靠背上,身体微微前倾。
那张戴着黑色猫耳化了精致妆容的脸正带着一种似笑非笑洞悉一切的表情,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坐在椅子上【虽然他已经站起一半】的他。
嘴角噙着一抹让人心底发毛的淡淡微笑,琥珀色的瞳孔在网吧变幻的灯光下闪烁着猫科动物般狡黠而危险的光芒。
林舟感觉自己像是正在行窃时被主人当场抓获的小偷,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瞬间浸湿了内里的t恤,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他握着U盘的手心也变得汗津津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看到了?
她看到自己拷贝游戏了?
她会告诉网吧管理员吗?
会不会罚款?
甚至……报警?
就在林舟内心被巨大的恐惧和羞耻感淹没几乎要窒息的时候,韦雅和却再次开口了。
她的语气依旧带着那种令人捉摸不定的慵懒和玩味,仿佛在讨论今天天气不错:
“林舟同学~倒也不用这么担心嘛~”
她歪了歪头,猫耳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了一下,眼神像是在欣赏他此刻惊慌失措的模样。
“又不是安装病毒搞破坏~”
她拖长了语调,目光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他紧紧攥着露出一点点银色边角的U盘。
“只是……拷贝几个游戏而已~这种小事,无所谓啦~”
她的话语听起来像是在宽慰他,表示这并非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
然而,林舟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非但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放下,反而揪得更紧了!
直觉在疯狂地向他发出警报——
韦雅和的语气和眼神都透着一股非同寻常的危险气息!
她绝不是那种会轻易放过这种小把柄的人!
这更像是一种猫在吃掉老鼠前故意用爪子拨弄玩弄的姿态!
果然!下一秒韦雅和话锋猛地一转,脸上的笑容依旧甜美,但那双眼睛里闪烁的光芒,却骤然变得锐利而充满探究,如同终于亮出了藏在肉垫下的利爪:
“不过呢……”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林舟因为这两个字而骤然变得更加苍白的脸色和瞳孔的收缩。
“比起这个……”
她微微前倾身体,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直击核心的力度。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敲打在林舟脆弱不堪的神经上:
“方~便~告~诉~我~”
她的目光牢牢锁住林舟的双眼,仿佛要穿透他的瞳孔直视他内心深处所有试图隐藏的秘密。
“你和苏晚樱……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吗~”
“!!!”
林舟悬着的那颗心,在听到这个问题的瞬间——
不是放下了,而是彻彻底底地……死了。
如同被最后一颗子弹精准命中,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随着这个问题的尾音一起飘出了体外,徒留一具冰冷僵硬的躯壳站在原地,承受着韦雅和那充满压迫感和无限好奇的凝视。
原来……拷贝游戏根本就不是重点。
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引子,一个让她能够顺理成章地接近他并抛出这个真正致命问题的借口。
他最害怕被触及,最混乱不清最无法回答的问题,终究还是以这种无可逃避的方式,摆在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