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阳光透过阶梯教室高大的玻璃窗斜斜地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而温暖的光斑。
随着上课铃声临近，原本空荡荡的教室开始渐渐热闹起来。
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走进来，或低声谈笑，或翻动书页，或低头刷着手机，各自找位置坐下，准备迎接又一节或许枯燥也或许有趣的课程。
林舟正准备掏出课本，一个身影却毫无征兆地在他身边落座。
他下意识地抬头，瞳孔微微一缩。
是那个平日里总是独来独往，气质清冷如雾凇的银发少女此刻竟破天荒地坐在了他旁边。
她动作自然，仿佛这本就是她惯常的位置，坐下后便将书包轻轻放在腿上，双手交叠，姿态安静得如同一幅静物画。
林舟愣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他和牧语虽是同班同学，但除了上次在校道上那次短暂而尴尬的漫展情报咨询外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在林舟的印象里，牧语就像一道沉默的影子。
永远游离在班级的边缘，从不主动参与任何集体活动，更别说主动靠近某个特定的人。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向教室另一侧。
苏晚樱也注意到了这一幕。
她正和室友低声说着什么，察觉到林舟的视线后也抬眼望了过来。
当她看清坐在林舟身边的是牧语时，那双总是带着狡黠与掌控感的杏眼先是微微睁大，流露出一丝显而易见的惊讶。
但很快这惊讶便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放松的了然。
苏晚樱的心里飞快地闪过几个念头。
牧语已经有老婆了，这是她作为室友再清楚不过的事实。
那位金发耀眼气质非凡的熊瓜小姐每次来学校找牧语时，两人之间那种旁若无人的亲密与默契足以让任何觊觎者望而却步。
更何况牧语是她最信任的室友之一，也是唯一一个知晓她与林舟之间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纠葛的人。
她很清楚牧语绝不会，也绝没必要横刀夺爱。
想到这里，苏晚樱紧绷的神经悄然松弛下来。
她甚至对着林舟的方向露出一个安抚性带着点别担心意味的浅浅笑容，然后便转回头继续和室友聊天，仿佛刚才那一瞬的紧张从未发生过。
林舟收回目光，心里却依旧疑窦丛生。
他不明白牧语此举的用意。
是为了观察？
还是别有目的？
他不敢深想，只能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面前摊开的课本上，试图用那些枯燥的文字来隔绝身旁那份无声却极具压迫感的存在。
然而这份平静并未持续多久。
“林舟同学~”
一个清冷而平稳的女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拖音，如同羽毛般轻轻拂过他的耳畔。
林舟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缓缓转过头，对上了牧语那双银灰色的眸子。
那双眼睛清澈见底，却又深邃得仿佛能倒映出时光的长河，此刻正平静专注地看着他，唇角甚至还挂着一抹若有若无堪称温柔的笑意。
“什么事？”
林舟的声音有些干涩，但他还是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礼貌地应了一声。
他知道牧语绝不是那种会闲来无事找人搭话的性格。
既然主动开口必然有其深意。
与其被动猜测不如直接开门见山。
牧语没有立刻回答。
她只是微微歪了歪头，那头极具标志性的银灰渐变长发随之滑落肩头，发尾的墨色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她的目光依旧锁在林舟脸上，仿佛在细细品味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几秒钟的沉默后她才再次开口，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耳语的亲昵，却又字字清晰，如同冰珠落玉盘：
“林舟同学~周日晚上的时候，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周日晚上？！
这四个字如同一道惊雷，瞬间在林舟的脑海中炸开！
他的心脏猛地一缩，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跳起来，逃离这个让他无所遁形的座位。
但他强忍住了，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僵硬的身体没有做出任何过激的反应。
他抬起头强作镇静地回望着牧语。
然而，他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惊慌与恐惧却没能逃过牧语那双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眼睛。
牧语的脸上没有任何破绽。
她的表情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仿佛真的只是在询问一件再寻常不过的琐事，比如“你昨晚吃饭了吗？”或者“作业写完了吗？”。
这种极致的自然反而让林舟感到一种更深的寒意。
她知道了什么？
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她是在试探还是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
无数个念头在林舟的脑海中疯狂冲撞，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他不知道牧语的目的是什么，是出于关心还是别有用心？
是单纯的询问还是另有所图？
在没有摸清对方底牌之前，任何轻率的回答都可能带来无法预料的后果。
于是他选择了最安全也最保守的策略，那就是一问三不知。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而自然，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
“什么也没看到。”
这五个字他说得斩钉截铁，却又留有余地。
既否认了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又没有完全否认在场这个事实。
这是一种经过精心斟酌的模糊回答，是他此刻能想到的最完美的防御。
牧语静静地听完，脸上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一点。
她的眼神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却无比清晰的欣赏。
那是一种棋逢对手的赞许，也是一种看到猎物落入预设轨道的满意。
“那就好~”
她轻声说道，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这三个字仿佛是对林舟回答的肯定，又像是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达成。
说完这句话牧语便不再看他，而是转过头目光投向窗外那片被阳光照得发亮的梧桐树梢，仿佛刚才那场短暂而惊心动魄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她安静地坐在那里，像一尊精致的人偶，周身散发着一种与世隔绝的宁静。
林舟却彻底懵了。
这算什么？
问一句看到了什么，得到一个什么也没看到的回答，然后就心满意足地结束了？
这整个过程简直像一场莫名其妙的哑谜。
他偷偷瞥了一眼牧语的侧脸，试图从她平静无波的表情中找出一丝线索，但最终一无所获。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谜团，而谜底似乎就藏在牧语那双深邃的银灰色眼眸里，但他却无论如何也看不透。
接下来的整个下午，林舟都处于一种心神不宁的状态。
教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但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身旁那个安静得过分的银发少女身上。
他总觉得牧语那看似随意的询问背后一定隐藏着更深的含义，只是他暂时还无法领会。
时间在忐忑不安中缓缓流逝。
终于下课铃声响起，教授收拾好教案离开了教室。
同学们纷纷起身，收拾书本准备离开。
就在林舟也打算起身时，一直沉默的牧语突然转过头再次看向他。
这一次她的眼神不再平静，而是带着一种毫不掩饰近乎灼热的兴味。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清晰而愉悦的弧度，用一种带着明显鼓励和看好戏意味的语气，轻快地说道：
“我现在挺磕你和苏晚樱的，加油。”
话音未落她便站起身，动作利落地拿起书包，转身离开了教室，脚步轻盈很快就消失在门口的人流中。
留下林舟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原位，彻底摸不着头脑。
磕他和苏晚樱？
加油？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前一秒还在用周日晚上这种足以让他魂飞魄散的话题进行试探，后一秒就突然切换到cp粉模式还让他加油？
林舟感觉自己混乱的大脑已经彻底宕机。
他望着牧语消失的方向，又下意识地看向教室另一头。
苏晚樱正朝他走来，脸上带着一丝询问和关切。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