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深海低语
是夜，月黑风高，浓重的海雾如同巨大的灰色幔帐，将珍珠城笼罩其中，连灯塔的光芒也变得朦胧而微弱。在“漱玉斋”地下密室中，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巨大的海图在特制的灯箱上铺开，顾北辰监测到的异常能量波动区域被醒目地标记为不断闪烁的红色区域，如同海洋肌肤上一块正在溃烂的伤口。那股被称为“幽冥潮涌”的能量脉冲，其规律性的峰值，仿佛某种沉睡巨兽的心跳，透过冰冷的仪器数据，传递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苏九卿面前摊开着数卷材质各异的古籍，有泛黄的羊皮纸，有脆弱的竹简，还有非丝非帛、触手生寒的未知材料。她指尖凝聚着微弱的灵光，小心地拂过其上那些早已失传的古老文字，逐字逐句地解读、比对。“顾先生监测到的能量波动周期，与《溟海图志》残卷中提到的‘归墟之息’的潮汐记录，相似度超过七成。”她抬起头，美眸中满是忧色，“记载中提到，当‘归墟之眼’不稳，或是有外力试图沟通、撬动其封印时，便会引发这种与常规潮汐错位的‘灵潮’。其源头……并非固定不动，而是会随着地脉暗流或某种‘载体’在深海中移动。”
她指向另一卷以朱砂绘制着扭曲海怪与漩涡图案的秘典：“这部《渊海异闻录》中提到，上古有邪修宗派‘幽冥殿’，掌握着一种名为‘逆元归墟大阵’的恐怖邪阵。此阵并非扎根一地，而是可以依托强大的邪物或法器作为‘阵眼’，在深海中漂移，如同一个移动的祭坛，不断汲取海洋深处的阴煞之气，并周期性地向外界发送坐标或召唤信号。其所经之处，必生‘幽冥潮涌’。”
“移动的祭坛……”简临渊沉吟道，目光锐利如刀。这解释了许多疑点。为何赤泉井的危机刚平息，东南海域就出现异动？为何“影蛇”在珍珠城的行动更像是一场牵制性的佯攻？或许，真正的杀招，这“逆元归墟大阵”，早已在深海中悄然运行多时！珍珠城赤泉井，不过是其试图连接或利用的多个能量节点之一，甚至可能只是一个“饵”？
“我们必须立刻行动。”简临渊的声音斩钉截铁，打破了密室的沉寂，“坐等这‘移动祭坛’靠近海岸，或者完成其最终仪式，我们将彻底陷入被动。必须主动出击，在其抵达敏感区域或完成能量积累前，找到它，阻止它。”
顾北辰颔首，指尖在全息投影的海图上快速划动，调出“北辰号”的实时三维模型。“‘北辰号’已完成百分之八十的适应性改装，加装了最新型号的复合装甲、声波屏蔽系统，以及根据苏老板提供的阵图初步铭刻的基础防护符文。能源核心已切换为高能量密度反应堆，足以支撑长时间远洋航行与高强度能量对抗。船上配备了最先进的深海探测阵列、无人潜航器以及一支精干的行动队。”他顿了顿，看向简临渊和苏九卿，“但最大的变数，在于深海之下的环境，以及我们对此类玄学阵法的了解程度。我们需要更精确的导航，而不是在大洋上盲目搜索。”
就在这时，林浩的加密通讯接了进来，语气带着一丝急促和兴奋：“渊哥！苏老板！顾先生！我们可能找到了关键线索！刚刚破译了那枚匿名信笺上隐藏的第二层加密信息！”随着他的话音，一组复杂的星图与潮汐计算数据流出现在辅助屏幕上，“信息显示，下一次‘幽冥潮涌’的能量峰值期，将在七十二小时后的子夜达到顶峰。并且，它提供了一个极其精确的三角定位坐标，指向一片国际航道边缘、海底地形极其复杂的海沟区域！根据计算，如果那移动阵眼存在，那时它最有可能出现在该区域！”
这无疑是一剂强心针，但也让形势更加紧迫。七十二小时，留给他们的准备时间寥寥无几。
“足够了。”简临渊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就以这个坐标为目标。‘北辰号’即刻进入最终出航准备状态。九卿，我们需要所有关于‘逆元归墟大阵’及其可能弱点的资料。北辰，确保通讯和后勤支援万无一失。我去准备一些东西。”他需要进一步熟悉那卷《龙韬遗简》中的残篇，尤其是那名为“九龙引灵诀”的引导龙气法门，或许在深海中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五、 九卿的决意
众人散去准备后，密室中只剩下苏九卿一人。她缓缓走到那面存放着苏家最核心秘典的玉壁前，指尖划过几个隐秘的符文。玉壁无声滑开，露出后面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暗格。暗格内，寒气森森，只供奉着一枚鸡蛋大小、通体剔透如冰、内部却仿佛有蔚蓝色水光流转的宝珠——苏家代代相传的镇族之宝，“定海珠”的仿制品。
真正的“定海珠”早已失落于历史长河，这枚仿品虽远不及真品能定地水火风、平息万顷波涛的威能，却也蕴含着一丝精纯无比的水系本源之力，对安抚狂暴的海洋能量、抵御深海邪祟有着奇效。它是苏家守护者的象征，也是最后的保命手段。
苏九卿凝视着“定海珠”，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此次深海之行，凶险远超城西赤泉井。面对的不再是固定的封印和已知的邪灵残魂，而是一个移动的、目的不明的古老邪阵，以及可能潜伏在深海黑暗中的未知存在。她深知自己责任重大，不仅要协助简临渊应对玄学层面的挑战，更要凭借苏家对海洋的了解，引导航向，规避风险。
她轻轻取出“定海珠”，一股温润清凉的气息瞬间流入体内，抚平了她因紧张而微微加速的心跳。脑海中浮现出家族秘典中关于深海的各种恐怖记载：能吞噬灵魂的“冥海藻”、制造幻境迷惑航船的“蜃楼妖”、乃至那些沉睡在万米海沟之下、自远古存活至今的不可名状之物……
“必须成功。”她握紧了手中的宝珠，冰凉的触感让她更加清醒。不仅是为了珍珠城，为了履行苏家的守护誓言，也是为了……那个身负龙气、一次次将不可能变为可能的年轻人。她将“定海珠”小心收起，又取了几样刻画着避水、宁神、破障符文的一次性法器，这才转身离开了密室。
六、 临渊的准备
与此同时，在简临渊那间简陋却布满禁制的房间内，他正沉浸在对《龙韬遗简》的深入参悟中。那卷由神秘机关木鸟送来的古老卷轴，此刻正悬浮在他面前，上面的鸟篆虫文在龙气的激发下，如同活过来般缓缓游动，组合成一篇篇蕴含天地至理的功法图谱。
他的心神主要集中在“九龙引灵诀”残篇上。此法诀并非攻击术法，而是一种极高深的引导、御使天地元气（尤其是龙气）的辅助法门。其核心在于“引”与“化”，如同高明的导引师，能将狂暴的力量梳理顺畅，化为己用，或将其引导至特定方向、结构。
“深海中，水压庞大，阴煞之气浓郁，寻常天地元气稀薄且惰滞。”简临渊心中明镜般透彻，“但万水归墟，归墟之地既是终结，亦暗藏生机。这‘九龙引灵诀’若能小成，或可助我在深海中更有效地调动龙气，甚至……尝试引动一丝微弱的归墟本源之力，以其为刃，对抗那邪阵。”
他尝试着按照诀窍，引导体内那缕龙气在几条以往从未运转过的细微经脉中游走。初时滞涩艰难，如同在淤泥中开辟河道，阵阵撕裂般的痛楚传来。但他意志坚韧，前世历经磨难锤炼出的强大神识死死掌控着龙气的流向，使其不至于失控。《蛰龙诀》的基础此刻发挥了重要作用，其温和而充满韧性的特性，极大地缓解了龙气的霸道。
渐渐地，那缕金黄色的龙气变得愈发凝练、驯服，仿佛拥有了自身的灵性，在简临渊的引导下，如臂使指。他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周围空间中那些微弱的水汽中所蕴含的灵机，虽然远不如大地龙脉之气磅礴，却带着海洋特有的浩瀚与深邃。
“还不够。”简临渊睁开眼，眸中金芒一闪而逝。他取出得自暗市的那枚黑色玉珏——“墨魂珏”。此物与归墟气息隐隐相关，或可作为深入归墟区域的“护身符”或“诱饵”。他分出一丝极细微的龙气，小心地探入玉珏内部。
“嗡……”玉珏轻微震颤，表面泛起一层幽光，一股冰冷、死寂、却又带着奇异吸引力的气息弥漫开来。简临渊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无尽的黑暗、巨大的漩涡、沉没的古城、以及漩涡深处一点令人心悸的猩红……他立刻切断了龙气联系，玉珏恢复平静。
“果然与归墟有关。”简临渊面色凝重。这玉珏就像一把双刃剑，用得好了，或许能混淆邪阵的感知，甚至关键时刻扰乱其运行；用不好，则可能提前暴露行踪，甚至引来更可怕的存在。他将其小心收好，非到万不得已，绝不轻易动用。
七、 风暴前夜
出发前夜，珍珠城上空乌云密布，闷雷声在云层深处滚动，一场暴风雨似乎随时可能倾泻而下。码头上，“北辰号”如同蛰伏的巨兽，静静地停靠在专用泊位。它经过特殊改装的外形线条流畅而狰狞，船体上若隐若现的符文在夜色中散发着微光，与周围普通的货轮邮轮格格不入。
顾北辰坐镇位于城市地下的主指挥中心，进行着最后的系统校验。庞大的数据流在屏幕上滚动，全球卫星网络、海底声呐阵列、以及预先部署在相关航路上的浮标探测器全部被激活，组成了一个笼罩大片海域的监控网络。“天罗地网已经撒下，只等鱼儿入港。”他低声自语，眼神冷静如冰。
林浩则带领技术团队，对“北辰号”的通讯、导航、火力系统进行最后一遍排查。同时，他调动了所有能调动的信息资源，严密监控着已知的几股势力动向。“影蛇”残部异常安静，似乎真的偃旗息鼓；但那家“东亚文化交流中心”和几个新近入境的海外势力代表，却有些耐人寻味的微妙活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苏九卿登上了“北辰号”，她站在船舷边，任海风吹拂着发丝，望着远处黑暗的海面，手中紧握着那枚“定海珠”仿品。她能感觉到，东南方向的海域传来一种无形的、令人心神不宁的吸扯力，仿佛那里有一个巨大的漩涡，正在吞噬一切光与希望。
简临渊是最后一个登船的。他换上了一身利于活动的深色作战服，外面罩着一件看似普通、实则内衬了复合防护材料的防风外套。他气息沉静，目光如古井无波，唯有偶尔看向东南方向时，眼底深处才会掠过一丝如雷霆般的金芒。
“都准备好了吗？”他问道，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一切就绪，随时可以启航。”船长通过扩音器回报。
“启航。”简临渊下达了命令。
低沉的汽笛声划破夜的寂静，“北辰号”庞大的船体缓缓离港，如同利剑般劈开墨色的海水，向着远方的风暴眼，义无反顾地驶去。船尾螺旋桨搅起巨大的白色浪花，很快便被无尽的黑暗吞没。
码头上，顾北辰通过远程监控目送着船只消失在海平面之下。他拿起加密通讯器，沉声道：“‘深蓝计划’最终阶段，启动。保持最高级别警戒，随时准备接应。”
乌云密布，雷声渐近。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而深海之下，那规律跳动着的“幽冥潮涌”，似乎也感知到了猎物的靠近，脉冲变得愈发急促、强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