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带着泥土芬芳与成熟禾稼清香的微风,不知何时变得粘稠、阴冷,仿佛浸透了万年冰窟寒水的无形蛛丝,无声无息地拂过裸露的皮肤,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那寒意并非仅仅作用于体表,更似要钻入骨髓,冻结血液。天空那原本澄澈高远、如同古瓷釉面的灰蓝色,开始迅速黯淡、污浊,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蒙上了一层肮脏的、浸满油污的灰纱,使得天地间的光线急剧晦暗下来,仿佛黄昏提前降临,却比黄昏更多了十分死寂。
紧接着,是“色彩”的入侵。
从“微缩中原”区域的边缘,那与外部苍茫大地相接的、微微扭曲的空间界限处,一丝丝、一缕缕的暗色开始渗透进来。
那绝非寻常的黑暗。不是夜晚星月无光时的漆黑,也不是深渊吞噬光线后的幽暗,而是一种更加本质的、令人灵魂本能颤栗、胃部翻涌不适的 “空无”之色。它如同滴入清澈静水中的浓稠墨汁,又如同在纯净画布上晕开的污迹,缓慢,却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坚定不移的势头,弥漫、扩散、翻滚、涌动,最终形成了一片无边无际、如同活物般咆哮而来的暗色洪流——混沌魔潮!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变幻莫测。时而如蚀骨的灰色雾气般缥缈无形,无声浸润;时而如腐败的粘液般胶着浓稠,所过之处留下滑腻的痕迹;时而又如无数濒死挣扎的怪异活物聚合体,伸出无数扭曲、蠕动、试图抓取什么的黑暗触须。它本身寂静无声,却又仿佛能绕过耳膜,直接在每个人的脑海最深处,投射出亿万种疯狂的呓语、绝望的嘶吼、怨毒的诅咒、以及那种诱惑人放弃思考、放弃抵抗、彻底融入永恒虚无的甜美而致命的低语!
它尚未真正靠近,一股源自生命最底层本能的、最原始的厌恶与恐惧,便已如同冰冷铁箍般死死攥住了所有人的心脏,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来了!”苏小婉瞳孔骤缩,低喝一声,如同警铃在团队中敲响。她手中那枚结构精密的罗盘法器指针正在疯狂乱转,完全失去了方向,表盘上代表能量稳定性和心智清晰度的数值如同雪崩般暴跌!“能量读数彻底混乱!物理常数受到干扰!心智干扰灵波强度极高!大家稳住心神!”
仿佛是为了验证她的话,那魔潮的先锋边缘,如同一条贪婪而恶毒的舌头,带着一种亵渎的姿态,轻轻“舔舐”过一片在微缩中原区域内顽强生长的、象征着无尽生机与大地恩赐的青青草地。
没有烈焰焚毁的爆裂,没有强酸腐蚀的刺鼻声响。
但就在被那令人作呕的暗色触及的瞬间,那片原本青翠欲滴、洋溢着蓬勃生命力的绿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所有色彩、所有水分、所有存在的意义,迅速变得枯黄、灰败、萎靡,最终“噗”地一声,化为最细碎的、毫无任何生命光泽可言的灰黑尘埃,簌簌落下,无声无息地融入了下方那片褐黄色的土地,仿佛它们从未在这片土地上生长过、摇曳过。可怕的是,不仅仅是草木,连被魔潮沾染的那一小片土地本身,也瞬间失去了那份厚重、肥沃、孕育万物的灵性,变得如同烧焦的陶片般死寂、板结、贫瘠。
它吞噬的,是“生机”本身的概念!是“存在”的根基!
这第一波魔潮,看似稀薄,如同大军派出的、试探虚实的前锋斥候,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与残忍,朝着区域中央那团依旧温暖跃动、散发出不屈意志的文明火种,以及火种旁严阵以待的两支队伍,缓缓地、却无可阻挡地漫涌而来。速度不算快,却带着一种湮灭一切、重构虚无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几乎在魔潮启动、并展现出其恐怖特性的同一瞬间,圣子阿尔特留斯动了。
他如同早已等待多时,精准地踏前一步,脚下虚空仿佛生出无形的台阶。将那柄顶端镶嵌着硕大光明晶石、流淌着神圣能量的十字圣杖,重重顿在身前虚空之中,发出一种清越而肃穆的震鸣。璀璨夺目的金色圣光自他体内澎湃涌出,如同在他体内沉睡的太阳骤然苏醒,将他那头耀眼的金色短发映照得如同纯金熔铸,每一根发丝都仿佛在燃烧。他闭上双眼,面容肃穆而虔诚到了极致,用一种古老、晦涩、充满奇异韵律与神圣力量的语种,开始了低沉而快速、如同与至高存在沟通的吟唱。
“In nomine patris, et Filii, et Spiritus Sancti... Astra inclinant, non franguntur... Lux in tenebris lucet...”(以父、子、圣灵之名……星辰可坠,不可摧折……光明必照耀黑暗……)
随着他那蕴含着坚定信仰的吟唱在空气中震荡,他身后的四名队友也瞬间化为光的通道,将自身精纯的圣力毫无保留地、如同百川归海般灌注到他体内。刹那间,炽烈如实质的纯白光辉以他为中心冲天而起,在空中交织、盘旋、勾勒,化作无数道由流淌着神圣符文构成的复杂光带,仿佛在编织一件由光组成的、无比华丽的神圣织物。
“神圣壁垒!”
阿尔特留斯猛然睁开双眼,眸中已无平常的冰冷,取而代之的是燃烧的、足以焚尽一切“不洁”的圣焰!他将手中仿佛重若千钧的圣杖,向着前方汹涌而来的魔潮,决绝地一指!
嗡——!!!
一声低沉而恢弘、仿佛来自天堂的钟鸣响彻天地!一道凝实到了极致、璀璨夺目到令人无法直视的半球形光罩,如同神之手倾倒下的、由纯粹光与秩序铸造的巨碗,轰然降临,覆盖大地!光罩壁垒厚达数尺,凝如实质,表面无数圣洁符文如同拥有生命般急速流转、闪耀,散发出纯粹、坚固、绝对、排斥一切“异质”、“混乱”与“虚无”的凛然不可侵犯的秩序气息!
光罩的范围,精准而高效地将他们团队五人,以及中央那团文明火种为核心,半径约百米的圆形区域,完全笼罩、庇护在内。光罩之内,圣歌隐隐,空气清新温暖,仿佛独立于外界正在降临的末日之外。
恰好此时,那如同死亡薄雾般的暗色魔潮先锋,缓缓触及了这神圣壁垒光华流转的边缘。
“滋滋滋——!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