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不挂牌大院里,小关和小宋从领导办公室走出,回宿舍楼休整,等待下一个任务。
这一趟下来没有犯任何错误,当然也没有任何奖励。
这本就是他们的正常工作范畴。
办公室里,领导将两袋香港土特产打开,分给了几个同事,随即道:“政策确实逐渐在开放,可干部不允许经商是铁律,结果他又不需要国家财政拨款和工资待遇,这关系怎么把我搞糊涂了呢?”
“首先,吴迪同志是街道办的组长,职称相当于股长,是顶着改开政策进行自负盈亏创业。”
同事说道:“工作关系的确是在街道办,但是又拥有相当自由的选择性,其实也相当于北影厂的那种工作室。”
“外贸科长职称,属于特事特办,长城,华润,凤凰,那都是国家的公司。”
旁边人说道:“长城那边以人才引进借调手续齐全,工资待遇明确,开的还是港币,合规合矩。”
众人纷纷点头,办成了事情之后,这么一分析,倒也没出差错。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吴迪同志的学历问题......”
又有人举手发言:“小学四年级,似乎有点低了。”
对!这是个问题!
吴迪这回办的事,他们脸上都有光,如果因为一个学历问题被人翻了底账,那将来对吴迪的影响恐怕不小。
他现在才只是个正科,无所谓,一旦将来进入厅级的时候,必然会事无巨细查个透彻的......
领导想了想,道:“学历不等于文化和人品,太低了也的确不太好,请党校发一封学习函给街道办,下期务必要参加学习。”
这一步顿时得到众人的赞同,都说领导的处事方式精妙......
不过,这事儿目前连小关和小宋都不知道,更别说吴迪了。
他这几天都在扫院子,收拾屋子,户口落下之后,那种归属感又完全不一样了。
吴迪总觉得哪里都得收拾收拾,好像也缺了许多物件,花盆和花卉什么的也得提上日程。
他就一直在忙活这些琐碎,花卉品种也没选什么发财树、金钱榕之类。
直接仙人掌,仙人剑,龙爪菊,君子兰这些容易养的。
又弄了几盆山茶花和桂花,屋子立马就香喷喷了。
回头再买点葡萄,搭个葡萄架,做个秋千,栽几棵芍药和猫把蒿,那就很有生活了。
不知不觉天上飘下了雪花,吴迪想起该给职工准备年货了,可心思不免飘向了远方,不知道电报到没到......
夹皮沟村。
大雪封山半个月,随处可见齐腰深的积雪,风口之地都被寒风赋予一层硬壳,能掏雪屋子,单人爬上去都不会坍塌,是冬天山里娃为数不多的游乐场所。
村子里清理出了马车能走的土道,各家房顶都盖着厚厚的白雪,又被阳光修饰,变成了霉豆腐一样的形状。
朝阳的房檐下,挂着长长的冰凌,偶有男孩子一把扯下,当做宝剑挥舞,结果冰凌根上粘住不少房草,又惹来大人的喝骂和追打。
反正整个深冬都要跟黑瞎子一样猫冬,闲着也是闲着,打孩子还有助于提高其抗击打能力......
“嗷嗷嗷~~~”
年猪发出愤怒且悲惨的嚎叫,周遭却是欢声笑语,锅灶的烟气和蒸汽蒸腾起来,显示水温够了。
年猪忽然一阵凄厉的尖叫,有的小孩子跑远了,不少却在笑,大人们则在讨论刀口似乎有点偏了,将来都是经验之谈。
二婶抱着一盆酸菜,招呼两个新嫁过来的小媳妇儿切菜,这都是她保媒拉纤的,具有相当号召力。
“怎么样,没骗你们吧,俺们屯的半大小子们,那都跟小牤蛋子似的。”
二婶笑道:“你俩还是一天进的门,就看你们谁先生了,趁着猫冬,可别闲着,你们也得主动点,知道不?”
两个新娘子头上戴着新婚首饰,新衣服也是那天的,闻言纷纷羞涩点头。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跟你们说,当初我就是看中你二叔那股虎劲儿,就前几天,你二叔喝了几口猫尿,这把我给造的......”
二婶不光说,还加入了肢体语言,把两个新娘子笑的不行,花枝乱颤的感觉。
“哎哟,二嫂,我就说你这几天走道不太对劲,我还以为你崴脚了,原来是被我二哥给大胯掰了啊。”
拎热水烫猪毛的中年人笑的合不拢嘴,其他人也跟着起哄。
“你也不用笑,就你这几把样的,也不是我说,你给我多少钱我都不嫁给你,瘦的跟小鸡子似的。”
二婶丝毫不露怯,顺便还鄙视了对方一波,顿时院子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很快,三指厚的肥膘先下锅煮肉汤,一把盐,半把八角,就形成了独特的风味。
血肠也灌好了,文火慢慢浸泡,才能保持血肠的嫩滑。
最得宠的孩子,已经拿着一根木棍,把沙肝串起来,抹上一点盐,在灶膛里开始了烧烤。
火候差不多了,加入酸菜,还有猪肝和部分肥肠,猪肺也在其中,肺管挂在锅灶外沿。
猪心和猪肚还有大肠头,那是要年夜饭才能吃的。
受邀的宾客陆续到来,刘义踩着大头皮鞋,骑着崭新的自行车,戴着厚棉帽子,军大衣,一副暴发户的模样。
“跟你们说,今年可是让吴迪把我给成全了,多赚了这车子出来,以前哪敢想啊?”
他说道:“我刚分家,手里没多少钱,现在有了这车子,去去房后上个厕所都想骑着去。”
“哈哈,都一样,我家那个叫我媳妇儿给锁上了,怕我喝多了再摔了。”
“头一次听到把怕媳妇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的。”
“不错了,上回俺们两口子干仗,俺家那母老虎直接拿尖刀要把我阉了,找谁说理去?”
“.......”
一众五大三粗的糙汉子,表情都有点微妙,仿佛一瞬间都有点共情。
“哎?你们谁跟吴迪有联系,这眼看过年了,回不回来啊?”
“不知道啊,我还给他留了个狍子腿呢。”
“我整了几对飞龙,他不回来,咱给他邮过去行不,去邮电局?”
“我那天套了个猞猁,卧槽,脖子上套着钢丝绳,都把我家狗咬死了,他妈的!要邮别忘了带我一个,邮费咱们分摊。”
“老五来了,她应该知道......”
吴迪虽不在,却处处都是吴迪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