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九劫”那空寂而威压弥漫的巢穴,三人沿着环形山坳的另一侧出口,继续向着暗金色主峰的深处进发。与来时路径的生机(尽管是危险的生机)不同,越往前走,周遭的环境便越发显得死寂与荒凉。
参天古木逐渐变得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扭曲、焦黑、仿佛被雷火反复蹂躏过的怪木残骸。地面不再是肥沃的土壤或厚实的骨粉,而是呈现出一种暗红的色泽,仿佛被无尽的鲜血浸染、干涸后形成。空气中弥漫的洪荒气息依旧浓郁,却掺杂进了一股挥之不去的肃杀、惨烈与怨怼之意,令人心神不宁。
齐天笑魂海中那道属于“九劫”的监视意念依旧冰冷地存在着,仿佛一道无形的枷锁。但他能感觉到,在离开巢穴范围后,这道意念似乎也受到外界环境的一丝影响,变得不那么“活跃”,更像是一种被动的警戒。这让他略微松了口气,至少暂时不用担心这头凶兽元神的突然发难。
他的“六耳”天赋在这里捕捉到的“声音”也变得截然不同。不再是植物的低语或山石的记忆,而是无数交织在一起的、充满了痛苦、不甘、愤怒与绝望的灵魂尖啸的余波,以及某种宏大战争场面残留的、破碎的金铁交鸣与法则碰撞的轰鸣回响。这些声音混乱而充满负面能量,让他眉头紧锁,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心神来抵御这种精神层面的侵蚀。
“这里的煞气……好重。”柳依依脸色发白,玉如意的清辉在周身流转,竭力驱散着那无孔不入的阴冷死气。即便是她木系术法的亲和生命力,在这里也感到极其不适。
南宫瑾亦是面色凝重,他的剑意锐利,对这类负面气息感应尤为敏锐。“仿佛有无数亡灵在此地嘶吼,经年不散。此地……恐怕是一片古战场。”
他们的猜测很快得到了证实。
穿过一片弥漫着灰色雾霭的崎岖地带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却又瞬间夺去了三人的呼吸。
那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广阔盆地,或者说,是一片被打碎了的、支离破碎的平原。大地像是被无数巨力撕扯、践踏过,布满了深不见底的裂缝、巨大的坑洞以及扭曲隆起的地貌。视线所及之处,遍布着各种难以想象的巨大骸骨!
有如同小山般、肋骨如同拱门、头骨宛如宫殿的不知名巨兽骨架;有闪烁着玉石光泽、却布满裂痕、长达数十丈的禽鸟翼骨;也有相对“娇小”、却依旧比人体大上数倍、骨骼呈现暗金色或琉璃色的人形骨骸,它们身旁往往散落着一些即便蒙尘依旧散发着微弱宝光的、残破不堪的兵器碎片——断裂的巨剑、只剩半截的战矛、布满裂纹的盾牌、甚至还有一些样式古朴的青铜镜、玉符、残破的旗幡等等。
除了骸骨与兵器,还有许多奇异的残留物:一滩滩早已干涸、却依旧散发着恐怖能量波动的各色血迹;一片片被奇异力量永久晶化的地面;一道道深嵌在大地之中、仿佛被无形利刃斩出的巨大沟壑,其中依旧萦绕着令人皮肤刺痛的锋锐之意……
死气,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死气,混合着无数强者陨落后残留的不灭煞气、怨念、以及破碎的法则碎片,如同沉重的阴云,笼罩着这片天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悲壮、苍凉、而又无比压抑的氛围。
这里,仿佛是一场上古神魔战争的最终归宿,是一片被遗忘的葬神之地!
“这……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柳依依声音颤抖,眼前的景象超出了她的认知。那些骸骨的主人,生前该是何等强大的存在?那场战争,又该是何等的惊天动地?
南宫瑾蹲下身,仔细观察着一具相对完整的人形骨骸旁,那柄只剩下半截、却依旧散发着微弱寒气的青铜断戟,眼中充满了震撼与向往。“这些兵刃,这些骸骨……其主人生前,恐怕至少也是玄帝级别,甚至……更高!”
齐天笑默然不语,他的震撼远比两人更深。因为他的“六耳”能“听”到更多。他能“听”到那些骸骨中残留的不甘怒吼,能“听”到那些破碎兵器上萦绕的最后一击的辉煌与寂灭,能“听”到这片土地本身承载的、那场毁天灭地大战的模糊“记忆”!
更让他心神悸动的是,他魂海中那沉寂的“九劫”元神,在踏入这片战场遗址的瞬间,竟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辨的……波动?那并非愤怒或杀意,而是一种更加复杂的情绪,混杂着一丝熟悉感,一丝……仿佛触及久远记忆的迷茫,甚至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悲凉?
难道,“九劫”也曾参与过这场上古大战?它在其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齐天笑深吸一口那混合着死寂与煞气的空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他意识到,这片看似绝地的上古战场,对于急需提升实力、寻找破局之法的他们而言,或许隐藏着难以想象的机遇与危险。
那些残留的煞气可以用来磨砺意志(虽然极度危险),那些破碎的兵器碎片或许能提炼出珍贵的材料,那些强者骸骨中可能还蕴藏着未曾散尽的精华,甚至……那些残魂执念中,可能就封存着关于上古、关于“九劫”、乃至关于如何解决他目前困境的秘辛!
“我们小心探索。”齐天笑沉声道,目光扫过这片苍凉而残酷的战场,“此地虽险,但或许有我们需要的机缘。注意避开那些煞气过于凝聚、或者有异常能量波动的地方。”
三人打起十二分精神,如同行走在刀尖之上,开始在这片沉寂了不知多少万年的上古战场中,小心翼翼地前行。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能惊动沉睡的亡灵,每一道目光所及,都是遥远时代留下的残酷印记。
前路未知,福祸难料。但这片战场,已然成为他们必须面对和探索的新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