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课结束时,阳光已经爬过了回廊的栏杆。
他刚走出书房,就被等候在外的体术教练拦住了去路,教练穿着黑色的劲装,肌肉线条像铁块一样紧绷:“悟少爷,该训练了。”
体术训练场在宅邸深处,铺着坚硬的木地板,墙壁上挂着各式武器,寒光闪闪的,看得人心里发紧。
教练教的招式一招比一招凌厉,出拳、踢腿、格挡,每一个动作都要求精准无误,不能有半分偏差。
五条悟避开教练扫过来的腿,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滴在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每一步都要踩着精准的轨迹,连呼吸都要遵循严苛的节奏。
“太慢了!”教练的呵斥声在空旷的训练场里回荡,“你是五条家的继承人,这种程度的训练都承受不住,将来如何面对特级咒灵?”
五条悟猛地出拳,打在后面的木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教练的脸色瞬间白了,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我知道了。”
五条悟收回手,白色的发丝被汗水黏在额头上,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
他不是做不到,只是厌恶这种被安排好的、像提线木偶一样的生活。
体术训练结束后,还有礼仪课。
教礼仪的老太太穿着和服,脸上的皱纹像精心折叠过的纸,说话时每个字都拖着长长的尾音。
“悟少爷,你的姿势还是太随意了。”
“身为五条家的神子,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家族的颜面。你要记住,你不是普通的孩子,不能有丝毫任性。”
五条悟低着头,看着自己和服上绣着的纹路。
那图案繁复而精致,却像个沉重的枷锁,牢牢地套在他身上。
一整天的时间被各种课程填得满满当当。理论课、体术训练、礼仪课、咒力操控练习……每一项都被安排得严丝合缝,容不得半点差错。
等所有课程结束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更显得这座宅邸冷清得可怕。
五条悟坐在回廊上,手里把玩着一颗石子。
侍女端来的晚饭精致得像艺术品,可他没什么胃口。
风从庭院里吹过来,带着草木的气息,却吹不散他心里的烦躁。
那个和双生弟弟一起度过的午后,像一场过于清晰的梦。
他记得他接过藤球时惊喜得睁圆了眼睛,记得他说过还会来找自己。
可他已经忙了好几天了,那个小小的身影却再也没出现过。
“骗子。”
五条悟低声骂了一句,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火气。
竟然敢放他的鸽子?
他突然站起身,“我要去看望父亲母亲。”他对拦住他的管家说,语气不容置疑。
管家愣了一下,连忙躬身:“是,我这就备车。”
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时,“悟来了。”五条重明先喊了一声,上下打量他的目光看上去很满意。
“嗯。”五条悟应了一声,随意地坐在旁边的榻榻米上。
他对这对名义上的父母也没什么感情,他们更像是家族权力结构里的两个符号,负责维持五条家的体面。
“今日的功课完成了?”
“嗯。”
“不可懈怠。”
“你是五条家的未来,不能让任何人失望。”
又来了。
五条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敷衍地坐了一会儿,只觉得无聊得快要睡着。
“我出去透透气。”他站起身,不等两人回应,就转身离开了。
管家还在门外等着,见他出来,连忙上前:“少爷,要回本家了吗?”
“不。”五条悟摆摆手,白色的身影像阵风似的飘了出去,“我自己走走。”
夜色渐深,周围的房屋越来越稀疏,灯也变得昏暗起来。
五条悟皱了皱眉,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知道这里很偏僻,却没想到会是这样萧条的景象。
这就是他那个弟弟住的地方?
他推开虚掩的木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
院子里黑漆漆的,只有一间屋子透着微弱的光,其他地方都笼罩在沉沉的黑暗里。
“磨蹭什么?又在装病了!”一个粗哑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不耐烦的呵斥。
五条悟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男人正背对着他,对着一间屋子的方向嚷嚷。
五条悟还没开口,那男人已经转过身来,看到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凶狠的神情:“发什么呆?还不快去干活!懒驴上磨……”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清了五条悟的脸。
那张脸在月光下白得近乎透明,尤其是那双澄澈的蓝眼睛,此刻正淡淡地看着他,像结了冰的湖面,深不见底。
和那个小鬼一模一样的脸,还穿着华丽,那他应该就是……
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神……神子大人?”他结结巴巴地开口,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膝盖砸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五条悟没理会他的惊慌失措,他想起刚刚这人颐指气使的态度,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此刻见他这副吓得魂不附体的模样,心里那点不安瞬间扩大成了一片阴影。
平日里会怎样对待他呢?
“五条柚呢?”五条悟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强烈的压迫感,“让他出来见我。”
阿忠趴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几乎要碰到地面:“小……小少爷他……”
“他在哪?”五条悟向前走了一步,白色的衣摆在夜风中轻轻晃动。
“在……在里面那间屋子……”阿忠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神子大人,小少爷他……他今天不太舒服……”
五条悟没再理他,径直朝着那间透着微光的屋子走去。
那是间极其简陋的小屋,他推开门,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呛得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昏黄的光线下,能看到一张破旧的木板床,上面躺着个小小的身影。
是他。
小孩身上盖着一床薄薄的、打了好几个补丁的被子,小脸苍白,脸色不太好看。
他似乎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紧蹙着,身体时不时地轻轻颤抖一下,发出细碎的呻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