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钥匙串上挂着一个小熊挂件,耳朵已经掉了一只。
推开门的瞬间,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
客厅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家具上盖着一层薄灰,雨宫柚站在门口,指尖微微发抖,直到他摸索着按下墙上的开关。
“啪嗒。”
客厅的灯亮了,暖黄色的光线驱散了一部分黑暗。
他又快步走到卧室、厨房、卫生间,把所有能开的灯都打开。
当整个屋子被灯光填满时,他才靠在门框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冰箱里空空如也,只有几瓶矿泉水。
雨宫柚打开橱柜,找到了一包泡面,大概是以前囤的。
他烧了壶水,看着热水在锅里咕嘟咕嘟地冒泡泡,忽然觉得,这间空旷的屋子终于有了一点属于自己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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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雨宫柚其实一点儿也不想出门。
雨丝黏糊糊地贴在便利店的玻璃门上,把外面的街景晕成一片模糊的景象。
雨宫柚缩在宽大的连帽卫衣里,帽子耷拉下来,几乎要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截紧抿的、没什么血色的下唇。
卫衣的袖子很长,垂下来几乎可以盖住手背,只露出几根水葱似的指尖。
他像只刚从潮湿洞穴里钻出来的动物,把从房子里带出的黑色垃圾袋扔掉,他的第一个任务就完成了,第二个任务,是买够接下来几天不用再出门的物资。
他从房子里找到了不少现金,还有银行卡,里面的金额也不少,他猜测这应该是父母留下的。
于是他暂时不用担心生活开销的问题。
货架在眼前铺展开,饼干、薯片、面包、速食面……
指尖悬在两盒不同口味的黄油饼干上,他开始了冗长的纠结。
原味的经典,但会不会太寡淡?
脑子里的念头像一团缠在一起的线团,越扯越乱,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在货架前站了快五分钟,直到一种异样的感觉顺着脊椎爬上来。
一种带着黏腻温度的视线像潮湿的蛛丝缠在后颈,腻歪、恶心,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冒犯感。
那视线扫过他的全身,在他露在外面的半截脚踝上停留了一下,像某种软体动物的触角,缓慢地探索着。
雨宫柚的后背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瞳孔骤缩,饼干盒的边缘硌得人掌心发疼。
他不敢立刻回头,只能借着查看商品的动作飞快地用眼角余光扫过便利店的各个角落。
收银台后是打哈欠的店员,靠窗的座位坐着一对低头玩手机的情侣,不远处还有个提着购物篮的老太太——没人看他,至少表面上没有。
那道恶心的视线像是凭空出现的,又在他观察的瞬间凭空消失了,只剩下空气里若有若无的、廉价香烟混合着潮湿水汽的怪味。
他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垮下来一点,正要把两盒饼干都扔进购物篮里赶紧结账走人,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瞥见便利店入口处的阴影里,有个人影动了。
缓慢的、带着某种笃定的步伐,一步一步朝他这边来。
来人很高,比便利店的货架还要高出小半个头,他穿着一身藏蓝色的警服,领口松了两颗扣子,隐约能看到锁骨的轮廓。
发丝柔软,眉眼舒展,眼尾微微上挑却无锐利感,笑时会弯成温和的弧度,鼻梁挺拔秀气,唇角天然带点上扬的意味,哪怕不笑也像含着浅淡笑意。
雨宫柚不知道什么原因,看到警察他就是会比较紧张,下意识地想往后躲,却因为动作太急,胳膊肘撞到了货架,几盒饼干“啪嗒”掉在地上。
萩原研二的目光落在那个可疑的身影上,他放缓脚步走过去,刚要开口按流程询问,对方好像被他吓到了,猛地抬头看过来,还慌张地弄掉了货架上的饼干。
那瞬间萩原研二的话顿在喉咙里,惊讶地挑了下眉。
不是预想中躲闪或警惕的脸,反而是张过分干净的脸,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眼尾有点垂,因为突然抬头,长睫还在轻轻颤动,像受惊的鹿。
刚才被卫衣遮得严严实实的轮廓露出来,鼻尖小巧,嘴唇是浅粉的,连耳尖都泛着薄红,哪有半分“可疑”,分明是个把自己藏得太紧的、有点羞怯的半大少年。
不过长着这样一张引人犯罪的脸,的确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少年的可疑行为好像一下子有了合理的解释。
他收回刚要按向对讲机的手,语气不自觉软下来,带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抱歉,吓到你了?”
见对方又往后缩了缩,补充道,“别紧张,我是警察萩原研二,刚看你一直埋着头站这儿,还以为你需要帮忙。”
雨宫柚愣愣地看着他,直到听见“警察”两个字好像触发了什么开关似的。
“我、我叫雨宫柚,17岁,家住米花町五丁目……”他的声音还带着点刚被吓到的颤音。
萩原研二看着他泛红的眼角,彻底没了刚才那点“怀疑”,反而觉得有点好笑——自己居然把这么个怕生的小家伙当成可疑人员,实在是有点小题大做。
他弯腰捡起刚才被碰掉的饼干盒,递过去时故意晃了晃:“海盐味的,我推荐。之前和同事执勤,加班就靠这个当夜宵,配热咖啡刚好。”
听了这话,雨宫柚才放轻松了些。
“你抽烟吗?”结账的时候雨宫柚看见这位警官先生只拿了一包烟,好奇地询问,他没有从他的身上闻到烟味。
“哦,这个啊,是买给小阵平的啦。不过抽烟不好,小柚可不要学哦。”
过于亲密的称呼让雨宫柚有些许的不自在,他付完钱便匆匆告别,离开了这家便利店。
角落里,一道视线一直追随在他的身后,将刚才的互动完全尽收眼底,直到再也看不见少年的背影,才意犹未尽地垂眸。
他的视线从少年踏进便利店开始就没挪开过,观察他的口味,看他蹲在饼干架前指尖悬停的犹豫,看他被可恶的警察叫住时耳尖泛红的慌乱。
连两人说话时雨宫柚绞着卫衣下摆的小动作,他都看得一清二楚,喉结跟着上下滚动了一下,舌尖无意识地舔过干燥的嘴唇,留下一道水光,又很快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