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绾将手中的剑递给上前来的许明允，她则是动作轻柔地为谢星野披上那件黑色大氅。
看似平静的脸上却藏着滚烫的心意，连带着她手心的温度也烫了起来。
许绾不愿让谢星野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太累，很快就系好了绳子。
“好了。”她的声音如她的动作一般，轻轻柔柔的。另外还裹着一丝怯生生的颤。
眼中的不舍与担忧是那样明显。
谢星野站直了身子，直直望进她那双染了些许水雾的眸子里，他的心也跟着漏了半拍。
他抬起宽厚的大掌，无比轻柔地帮许绾撩开脸旁的发丝。
他张了张嘴，终是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回去吧！”最后只说了这句无关紧要的话。
谢星野走了，留下了那柄黑色的剑，带走了那件黑色大氅，和许宁让许明允带给他的一个放满丹药的包袱。
“出发！”谢星野翻身上马，下令出发。
许绾站在风雪中，泪眼盈盈地望着准备离开的谢星野，终是小跑着上前，问他：“你没有话想对我说吗？”
说她想听的。
谢星野心中顾虑颇深，见他不回话，旁边的空池都急了。
如今都这般了，他还在顾虑什么呢？
“主子，许大小姐不惧风雪前来送行，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说吗？
这一行是生是死也不知，他就不能给她留个念想？
“驾——”谢星野一甩马鞭，黑色的骏马撒开丫子跑了起来。
风雪中，他的声音终于冲破了所有顾虑，带着被风吹散的沙哑，却又无比清晰地传进许绾的耳中。
“等我回来娶你！”
雪在这一刻下得更大了些，无情地吹打在许绾的脸上。
可许绾却并未感觉到凉意，反而感觉到的是阵阵暖意。
谢星野那句话，带给她无尽暖意。
谢星野带着黑甲卫出城了，只余下许明允和许绾静静地站着，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
“走吧，外面冷。”许明允轻声提醒许绾。
后者却是望着空空如也的城门口方向，喃喃着说：“他是战王，是战无不胜的战神将军，一定会平安归来。”
许明允听到了她的话，微微一笑道：“放心吧小妹，战王会平安归来的。”
谢星野走了，最开心之人莫过于周皇后，为了从皇太后口中套话，她又乔装一番，偷偷前往残阳宫。
她前脚刚走，太子就得到了消息。将此事透露给了影卫营长缪刚。
缪刚满脸杀意道：“胆敢背叛帝王者，都得死。”
缪刚是个身形十分魁梧的男子，时常蒙着黑面，除了北夏帝，无人见过他的真容。
除了他，整个影卫营的成员都全天蒙着黑面，戴着斗笠，只露出一截线条冷硬的下颌。他们着玄色劲装。浑身上下都透着肃杀之气。
太子从养心殿出来，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在经过凤仪宫时，正巧遇到过来寻周皇后的谢沉舟。
看到太子，谢沉舟明显一愣，而后主动上前与他打招呼，“皇兄。”
“二弟，近日可好？”太子笑着与谢沉舟寒暄。
谢沉舟自然也是笑脸相迎，“还好吧，今日难得碰上，要不，来一局？”
太子略一思索，应下来，“也好。”
说定之后，二人便往不远处的暖阁去。
立时有宫侍忙下去准备茶点，也有宫侍往暖客里添炭火。
进入暖阁后，二人相对而坐。宫侍已将乌木棋盘铺展在紫檀木桌上。黑白棋子分盛于两个霁蓝釉瓷盒中。
太子谢砚之和二皇子谢沉舟
“执黑子者先行，二弟请！”太子知道谢沉舟惯用黑棋，便将黑子推向他。
谢沉舟也不客气，直接捻起一枚黑子落于右上角的星位，动作干脆利落。
太子也很快捻起一枚白子落于斜对角，动作同样利落。
见太子不语，谢觉舟决定主动找话，他微微一笑后，道：“许久未与皇兄对弈，今日之局倒有些期待。”
炭火在暖阁角落噼啪作响，时不时伴随着两人的落子声。
太子抬了抬眼，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异色，开口：“我们两兄弟难得在一起下棋，输赢倒在其次。”
这话突然有些煽情，叫谢沉舟不知如何接话。
想到苏皇后的事，谢沉舟觉得于公于私都应该告诉他。他也不想让他一直怀疑是他的母后所为。
从而怀恨在心。
“皇兄。”短暂沉默过后，谢沉舟突然开口。
太子落下一子后，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等了半晌不见谢沉舟说后面的话，他忽地笑出声来，“怎么？现在长大了，反倒与孤生疏起来了？”
这话让二皇子心头一梗，也忆起了小时，两人时常在一起玩闹时的模样。
那时的他们没有这么多的顾虑与想法，每天都是无忧无虑的。
一起骑马，一起学武，一起捉弄太傅。
那个时候的他，是真心将他当做自己最敬重的皇兄，当着自己最最依赖之人。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他们的成长，很多事都变了，变得身不由己，变得相互猜疑。
他其实是不想的。
可是，他身后背负着整个周家的未来。
他有时也很痛苦。
谢沉舟脸上的笑容不在了，太子似乎察觉到了这一点，眸子也暗了下去。
他不知道他是否知道周皇后暗中仍在与端王勾结一事。
虽说皇太后没有明说与端王的关系，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情同母子。与皇太后勾结，便是与端王勾结。
这些事，谢沉舟知道吗？
若是知道，他将来的下场一定不会太好。
“皇兄，苏母后的事可有查到一些眉目？”
太子正想到这里，就听到谢沉舟问出这样一句话来。
在谢沉舟看来，太子的心里应该是恨极了他的母后，因为苏皇后生前与他的母后情同姐妹。
苏皇后出事，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他母后，聪明人都会怀疑是他母后所为。
太子也不例外。
他的心里，也恨极了他吧。
太子指尖摩挲着手中棋子，目光落在棋盘中央那颗与白子纪缠的黑子上，语气出乎谢沉舟意料的平静。
“那沐青生嘴硬，什么也问不出。”他说。
谢沉舟顺着他的目光落在黑子旁边的白子上。两两纠缠，似是无法分开。
正如他心中那两个一同学习，一同骑射，难以分开的小人。
他有时很后悔生在帝王家，若是普通士族，该有多好啊。
那样，他就会得到一个温润如玉一般的兄长。只是可惜，他们这一生注定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