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出手机，快速发出几条加密信息。
调动外围的支援，封锁那片旧城区可能的出口，布下无声的天罗地网。
他要的不是当场抓捕——那样很可能只能抓住“夜枭”，而动不了藏在深处的“顾宸”。
他要的是放长线，看清整个链条。
信息发送完毕。
他再次看了一眼顾宸那扇依旧漆黑的窗户，然后启动引擎，车子如同离弦之箭，悄无声息地滑入夜色，朝着旧城区另一个预判的出口方向驶去。
他必须赶到前面去。
……
旧城区如同一个被时光遗忘的废墟，断壁残垣在月光下投下狰狞的阴影。
空气里弥漫着尘土和腐烂物的味道。
夜枭（顾宸）在其中快速穿行，像一道没有实体的风。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耳麦里那个冰冷的电子音在指引方向。
“‘夜枭’，目标变更。原定‘包裹’已转移。
新坐标：东区码头，7号仓库。
时限：三十分钟。”
没有疑问，没有情绪。
只有对命令的绝对服从。
方向瞬间在脑中重新校准，身体已然转向，朝着东区码头疾驰而去。
他的速度极快，利用一切阴影和障碍物隐藏行踪，对这片区域的地形似乎了如指掌。
某种深层的、不属于白天顾宸的记忆在驱动着他的身体。
距离码头还有不到一公里时，他穿越一条堆满废弃集装箱的狭窄通道。
就在他即将冲出通道口的刹那——
异变陡生！
通道两侧堆叠的集装箱顶上，突然无声地立起数个黑影！
强光手电的光柱如同利剑，瞬间交叉而下，将他牢牢钉在原地！
同时，前后通道口也出现了人影，堵死了去路。
“警察！不许动！”
“放下武器！”
冰冷的呵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打破了夜的寂静。
被包围了！
夜枭的身体在强光笼罩的瞬间僵滞了一瞬，兜帽下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眼睛里，冰冷的光芒急剧闪烁，像高速运算的机器。
没有惊慌，没有恐惧。
只有极度冷静的危险评估和突围计算。
正前方通道口，一个身影越众而出，手里举着枪，一步步逼近。
正是沈烨。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白日的疲惫和困惑，只有属于猎手的冷硬和锐利，目光如实质般穿透强光，试图锁死兜帽下的那双眼睛。
“又见面了。”沈烨的声音在空旷的通道里回荡，带着冰冷的压力，“这次，你跑不掉了。”
夜枭沉默着。
被强光照射，他微微眯起眼，目光快速扫过四周环境，计算着每一个警察的位置、每一个可能的掩体、每一个突围的角度。
他的右手，极其缓慢地、不易察觉地移向腰后。
“我劝你别动那把枪。”沈烨的枪口稳稳指着他，“你的速度很快，但快不过这么多把枪。放下武器，投降。”
夜枭的动作停住了。
他看着沈烨，兜帽的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线条冷硬的下巴和毫无血色的薄唇。
然后，在那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对峙中，他忽然极其轻微地歪了一下头。
一个非人的、带着诡异好奇感的动作。
接着，他用那种低沉的、毫无起伏的、与白天顾宸温润嗓音截然不同的声线，开口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你的失眠……好点了吗？沈警官。”
轰——！
一句话，像一颗炸雷，猛地劈入沈烨的脑海！
他怎么会知道？！
白天诊室里的对话？！
他记得？！
他怎么可能记得？！
那个“顾宸”不是对此一无所知吗？！
巨大的震惊和错愕，如同冰水浇头，让沈烨扣在扳机上的手指有了一瞬间的僵硬！思维几乎停滞！
就是现在！
几乎在话音落下的同一瞬间！
夜枭动了！
快得像一道撕裂夜色的黑色闪电！
他不是冲向任何一个出口，而是猛地扑向侧前方一个堆叠不稳的废旧集装箱！
同时，左手闪电般掷出数颗纽扣大小的圆球！
圆球砸在地上、集装箱上，瞬间爆开大量刺鼻的、浓密的白色烟雾！瞬间吞噬了所有光线，填满了整个狭窄通道！
“咳咳！”
“小心！烟雾弹！”
“别开枪！避免误伤！”
警察的惊呼和咳嗽声被浓烟吞没视线被彻底遮蔽！
“红外热成像！快！”沈烨在烟雾中大吼，强忍着刺鼻的气味，凭着记忆朝着夜枭最后扑出的方向冲去！
混乱中，传来一声沉重的金属撞击和摩擦的巨响！
是那个被撞击的集装箱倒下的声音！
然后是几声短促而激烈的交火声！
子弹打在金属上迸溅出火花！
但很快被浓烟淹没！
沈烨冲过烟雾，冲到通道另一端！
哪里还有夜枭的影子！
只有倒在地上的扭曲集装箱，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刺鼻烟雾。
地上，留下了一小滩新鲜的血迹——不是红色，而是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紫——还有一枚被打落的、同样沾染了诡异紫色的飞镖状武器。
“报告！目标从西侧缺口逃脱！”
“追！”
警察们从烟雾中冲出，朝着血迹滴落的方向追去。
沈烨没有立刻去追。
他站在原地，弯腰捡起了那枚奇特的飞镖，又看着地上那摊诡异的紫色血液。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狂跳，不是因为追捕的激烈，而是因为那句话带来的、足以颠覆一切认知的寒意。
他知道失眠。
他记得白天的会面。
顾宸记得“夜枭”的事。
或者……“夜枭”，记得顾宸的事。
那个温和的医生皮下，藏着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双重人格？
伪装？
还是某种……更可怕的东西？
沈烨握紧了那枚冰冷的飞镖，指尖感受到金属的寒意和那未干涸的、粘稠的紫色液体的触感。
他看着地上那串滴向远处黑暗的血迹，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深沉和凝重。
这场游戏，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和危险。
他面对的，可能不是一个简单的罪犯。
而是一个囚禁在光明天使躯壳里的，真正的恶魔。
而那个恶魔，刚刚和他打了一个毛骨悚然的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