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尼迪机场的贵宾休息室，空气里弥漫着顶级咖啡豆的焦香和皮革座椅的淡淡气味。巨大的落地窗外，那架经过伪装的“信天翁”运输机如同蛰伏的银灰色巨鸟。基石小队一行人窝在宽大的沙发里，气氛却和这奢华的氛围格格不入。
艾拉裹着厚厚的羊绒毯，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姜茶，小口啜饮着。洛伦佐的“秩序之眼”核心悬浮在掌心，银辉流转，正对着一个虚拟屏幕快速分析着纽约行动的所有数据残留，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
阿黛拉抱着手臂，灰蓝色的眼眸扫视着休息室的每一个角落，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新购置的、边缘极其锋利的铂金指虎。菲力……菲力在面壁思过。
他像个犯了错的巨型犬，蔫头耷脑地杵在休息室最角落，面对着光滑如镜的合金墙壁，嘴里念念叨叨，手指还在墙上无意识地画着什么。走近了能听到他含混不清的嘟囔：“……精准控分……情绪管理……两万字……冷却液……” 偶尔还夹杂着几声悲愤的抽气。
伊莱文坐在一张特制的、临时从“蜂巢”基地调来的备用轮椅上。这轮椅功能齐全，坚固稳定，但比起他那辆被碾成废铁的“银色彗星”，少了那份陪伴的熟悉感，更像冰冷的工具。
他怀里依旧抱着那本深蓝色的皮质笔记本和那本《时间简史》，冰蓝色的瞳孔有些放空，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边缘流动的暗银色金属线。
手腕处被克洛诺斯探测留下的冰冷刺痛感已经消散，但那种感觉，以及笔记本在关键时刻触发空间折叠、挡下致命精神冲击的瞬间，如同烙印般刻在记忆里。
还有……爬行。在冰冷粗糙的桥面上，拖着血肉模糊的身体，用最原始的方式扑向敌人，用引力将对方碾成纸片……那种疯狂，那种力量彻底释放的冰冷触感，与此刻坐在轮椅上的无力感，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轮椅……他低头看着自己无法动弹的双腿。艾瑞安有最先进的医疗和辅助技术，但这终究是外物。他讨厌这种被束缚的感觉。尤其是在见识过克洛诺斯那无视物理法则的空间伟力，以及……他自己体内那足以撕裂空间的狂暴引力之后。
一个念头，如同野草般在他心底疯长：为什么一定要靠轮椅？为什么不能……像老登那样？像掌控引力本身？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否定了。太疯狂了。他的引力是毁灭性的，是失控的野兽。用它来飞行？怕不是刚离地就把自己撕成了碎片，顺便给机场跑道犁个新造型。
“尊敬的卡斯特罗先生及贵客们，您乘坐的艾瑞安航空专机已准备就绪，请前往三号贵宾通道登机。” 优雅的电子合成音在休息室内响起。
洛伦佐收起虚拟屏幕，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毫无褶皱的西装下摆。“走了，奥利弗先生，别对着墙忏悔了，检讨回去再写。” 他瞥了一眼菲力。
菲力如蒙大赦，立刻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来了来了！书呆子，检讨大纲我构思好了，绝对深刻！绝对精准控分！” 他屁颠屁颠地跟上，努力忽略阿黛拉投来的“没出息”的白眼。
艾拉在阿黛拉的搀扶下起身，对着伊莱文温柔一笑：“小十一，我们回家。”
伊莱文点点头，操控着新轮椅跟上。回家……回到艾瑞安那个悬浮在云端的“疯人院”。他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笔记本。
机舱内部依旧是颠覆想象的奢华。胡桃木饰面，真皮沙发，小冰柜里冒着寒气的香槟。但这一次，没人有心思享受。
艾拉在阿黛拉旁边的座位坐下，很快裹着毯子陷入浅眠。洛伦佐再次调出虚拟屏幕，指尖在光幕上快速滑动，处理着纽约任务的后续。阿黛拉闭目养神，但周身那股等离子能量场依旧处于半激活状态。
菲力……这次他学乖了，没去碰冰柜里的香槟，而是老老实实窝在沙发里，掏出个平板电脑，愁眉苦脸地开始敲他的两万字检讨，嘴里还念念有词：“……情绪管理的重要性……如同精确控制震级对城市和谐稳定的基石作用……”
埃利安靠窗坐着，米白色羊绒衫衬得他侧脸线条冷峻。他琥珀色的眼眸凝视着舷窗外翻滚的云海，手指在座椅扶手上轻轻敲击，带着一种与空间本身共鸣的、近乎刻板的韵律。他在计算，计算航程，计算风险，计算……时间。
伊莱文被安排在靠过道的位置。新轮椅被固定在特制安全槽内。引擎的轰鸣声隔着良好的隔音材料传来，低沉而稳定。飞机开始滑行，加速，抬升。失重感传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双手。苍白，修长，骨节分明。就是这双手，在纽约的废弃桥面上，扒着冰冷的钢筋碎石，拖着残破的身体爬行……也是这双手，引动了撕裂空间的恐怖力量，将敌人碾成纸片。
引力……它狂暴，危险，像一头随时会反噬主人的凶兽。但它也是他的一部分，是他力量的源泉。难道……真的只能用它来毁灭？只能被它束缚在这冰冷的轮椅上？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种子破土，再次顽强地冒了出来，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灼热。
试试？
就……一点点？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像飓风眼那次一样失控。也不能像在桥上那样疯狂。需要……控制。绝对的、精细入微的控制。像老登用空间折叠挡下精神冲击那样精准，像菲力用震动共鸣反向锁定敌人那样精妙。
他闭上眼，努力摒弃机舱的噪音，摒弃同伴的气息，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感受着那片沉寂在脊椎深处、如同冰冷星核般的重力核心。它很安静，像一头吃饱了在打盹的凶兽。但伊莱文知道它的力量有多可怕。
他开始尝试，不是引动，而是……沟通？或者说，像抚摸一头猛兽的鬃毛，小心翼翼地试探它的边界。
意念如同最细微的探针，轻轻触碰着核心的边缘。想象着……不是向外爆发，撕裂空间。而是向内……包裹？用引力，将自己……轻轻地托起来？就像……托起一片羽毛？
嗡……
一股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引力波动，以他为中心荡漾开来。范围极小，仅限于他轮椅周围。安全槽发出极其细微的“咯吱”声，轮椅的悬浮底座似乎感应到了异常，微微调整了输出功率。
成了？伊莱文心中一喜，猛地睁开眼！
下一秒！
噗通！
不是飞起来，而是他整个人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按回了轮椅靠背！那股微弱的引力波动瞬间失控，变成了向下的、沉重的压力！仿佛瞬间给他套上了几百公斤的负重！昂贵的真皮座椅靠背被他砸得发出一声闷响！
“呃！”伊莱文闷哼一声，胸口一阵发闷，差点喘不过气。引力核心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刺痛感，像是被自己的尝试反咬了一口。
“靠！小十一你干嘛？练胸口碎大石？”菲力被这动静吓了一跳，从检讨苦海中抬起头，一脸懵逼。
洛伦佐推了推眼镜，目光从虚拟屏幕上移开，扫过伊莱文有些发白的脸和微微震颤的轮椅，精准点评：“尝试操控引力改变自身矢量？想法具有理论可行性，但实践风险系数过高。建议在蜂巢S级重力训练场，有三位以上高阶医疗官和能量抑制力场保护下进行初步尝试。目前环境……容易造成昂贵的座椅损坏和自身内出血。”
阿黛拉眼皮都没抬，冷冷地甩过来一句：“再瞎折腾，把座椅弄坏了，你就用引力飘着回艾瑞安。”
伊莱文：“……”
他揉了揉发闷的胸口，冰蓝色的眼底闪过一丝挫败，但更多的是不服输的倔强。控制……太难了。就像试图用绣花针去驯服一头暴龙。但……刚才那一瞬间，他确实感觉到了一点东西！虽然结果是把自己“按”回去了。
他再次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这次，他不再急躁。回忆着克洛诺斯笔记本触发空间折叠时那种冰冷而稳定的感觉，回忆着埃利安操控时间时的精准韵律。
意念变得更加柔和，更加……专注。不是命令，而是引导。想象着引力不是沉重的枷锁，而是……流动的风？将自己轻柔地包裹，向上托举？一点点，就一点点……
嗡……
又是一股微弱的引力波动散开。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下压或失控。轮椅的安全槽再次发出“咯吱”声，但伊莱文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真的轻了一点点？不是失重感，而是一种……摆脱了部分地球引力的微妙感觉！他的屁股，似乎……微微离开了轮椅坐垫一丝丝？只有几毫米？甚至更少？
他猛地睁开眼，低头看去！
屁股……好像真的悬空了那么一丢丢！虽然肉眼几乎难以分辨，但那种“脱离”的感觉无比真实！
成功了？！虽然只有一点点！
巨大的喜悦瞬间冲垮了伊莱文的冷静！他下意识地就想加大输出，想真正“飞”起来看看！
意念刚动！
嗡——！
那股刚刚被引导得温顺的引力瞬间炸毛！狂暴的力量如同脱缰的野马，猛地向上爆发！
“卧槽！！！”
伊莱文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如同被弹射起步的火箭座椅，“嗖”地一下从轮椅上笔直地向上蹿了出去！速度快得拉出了残影！
砰！哗啦——！
他的脑袋狠狠撞在了机舱顶部镶嵌的柔和水晶氛围灯上！昂贵的定制水晶灯罩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破碎的细小水晶碎片如同冰雹般簌簌落下！
“嗷！”伊莱文痛呼一声，眼冒金星，被撞得七荤八素。那股失控的向上引力也瞬间消散。他像个断了线的木偶，直挺挺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噗通！
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菲力怀里！
菲力正埋头苦写检讨，被这从天而降的“人形炮弹”砸了个结结实实！手里的平板电脑直接飞了出去，啪嗒一声掉在地毯上。
“我靠！小十一！你搞什么飞机？！真拿我当人肉垫子了？！”菲力被砸得龇牙咧嘴，手忙脚乱地接住伊莱文，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连人带沙发都往后滑了半米，“你这科目二练得也太猛了吧？垂直起飞，精准空投？！”
整个机舱瞬间安静了。
艾拉被惊醒，茫然地睁开眼睛。洛伦佐看着机舱顶部的裂纹和散落的水晶碎片，又看看菲力怀里龇牙咧嘴揉着脑袋的伊莱文，嘴角极其罕见地抽搐了一下，镜片后的目光充满了“果然如此”的无奈。阿黛拉抱着手臂，灰蓝色的眼眸扫过狼狈的两人，又瞥了眼天花板，冷冷地吐出一个字：“该。”
埃利安缓缓转过头，琥珀色的瞳孔平静地看着这场闹剧，手指在扶手上敲击的韵律没有丝毫变化，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只是在伊莱文向上弹射的瞬间，他搭在扶手上的指尖，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一股无形的、极其柔和的时间迟滞力场在伊莱文即将撞上灯罩的前一刹那笼罩了他，否则以那速度，撞碎的就不止是灯罩了。
“咳……”伊莱文揉着剧痛的后脑勺，从菲力怀里挣扎着坐起来，脸涨得通红。冰蓝色的瞳孔里充满了尴尬、疼痛和……一丝后怕。刚才要不是埃利安队长那微不可查的缓冲，他脑袋怕是要开瓢了。控制引力飞行？这特么简直是自杀式蹦极！
“年轻人，想法很危险啊。”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机舱前部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机舱最前方，靠近驾驶舱的独立休息区，那张宽大得能躺下两个人的真皮沙发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克洛诺斯校长。
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工装裤和皱巴巴的格子衬衫，脚上趿拉着那双眼熟的人字拖（似乎擦干净了？）。他整个人陷在沙发里，手里捧着一个巨大的、印着卡通鲨鱼啃章鱼图案的马克杯，正美滋滋地嘬着热气腾腾的……枸杞红枣茶？旁边的小桌上还放着一盘啃了一半的曲奇饼干。
他什么时候上来的？没人注意到！
“哟，小缝纫师，”克洛诺斯嘬了口茶，眯着眼睛，透过氤氲的热气看着狼狈的伊莱文，脸上挂着那熟悉的、欠揍的惫懒笑容，“练飞行呢？科目二垂直起降？成绩不错嘛，把天花板灯都干碎了。回头账单记你头上，这灯是米兰大师手工吹制的，够你给艾瑞安扫三年厕所了。”
伊莱文的脸更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校长！”菲力像是看到了救星，指着自己怀里还在揉脑袋的伊莱文，“您可得管管！这小子练功走火入魔了！拿我当缓冲垫！我这检讨思路都被他砸断了！”
克洛诺斯慢悠悠地放下马克杯，拿起一块曲奇塞进嘴里，嘎嘣嘎嘣嚼着，含糊不清地说：“管？管什么？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想飞？多正常。鸟想飞，鱼想游，小十一想不开……哦不，想上天，天经地义嘛。灵感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有的。”
他拍了拍手上的饼干屑，站起身，趿拉着人字拖，晃晃悠悠地走到伊莱文面前。深灰色的眼眸扫过他通红的脸和揉着后脑勺的手，又瞥了眼那辆崭新的、但显然无法满足他野望的备用轮椅。
“不过嘛，”克洛诺斯蹲下身，凑近伊莱文，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诱骗小孩棒棒糖的蛊惑，“靠蛮力硬怼，把自己当二踢脚放，那是傻小子行为。”
他指了指伊莱文的胸口，“你那块，不是这么用的。引力的本质是什么？是空间的弯曲。你想飞？不是用蛮力把自己‘推’上去，那是火箭。你要做的，是改变你身体周围那一小块空间的性质，让它‘托’着你。”
他伸出手指，在伊莱文面前极其缓慢地画了一个小小的圈。“想象一下，你是一颗水滴。空间是荷叶。水滴为什么能浮在荷叶上？因为表面张力。引力，就是你制造‘空间张力’的刷子。刷得均匀，刷得稳，你就能浮着。刷猛了，水滴就砸穿了荷叶。刷歪了，水滴就滑下去了。懂？阿特拉斯抑制器会帮助你。”
伊莱文冰蓝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明悟。水滴……荷叶……空间张力……改变局部空间的性质？不是对抗重力，而是……欺骗重力？这个比喻比他自己瞎琢磨清晰多了！
“可是……怎么‘刷’均匀？”伊莱文下意识地问，声音还带着点撞疼的鼻音。
“问得好！”克洛诺斯一拍大腿，像个终于把鱼饵甩出去的钓鱼佬，脸上露出“孺子可教”的得意。“这就是技术活了。需要感知，需要控制，需要……”他拖长了音调，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脑子。不是靠肌肉记忆，是靠这里对空间法则的理解和微操。”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骨头发出噼啪的脆响。“行啦，理论课到此结束。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他趿拉着人字拖往回走，路过菲力时，顺手把他掉在地上的平板电脑踢回他脚边，“菲力，别装死，检讨继续写。小十一嘛……”
他坐回自己的沙发，重新捧起那个卡通鲨鱼马克杯，美美地嘬了一口，眼皮开始打架，声音变得含糊慵懒：“……机舱够大，天花板也够高（虽然破了），练吧。摔坏了座椅……照价赔偿。撞坏了天花板……翻倍。把自己摔散架了……医疗费自理，反正这次任务的学分够你买两个飞机的了。哦，注意别影响飞机平衡，不然机长该骂娘了。” 说完，他脑袋一歪，靠在沙发背上，仿佛瞬间进入了梦乡，甚至还发出了一两声轻微的鼾声。
机舱里再次陷入安静。所有人都看着克洛诺斯，又看看伊莱文。
艾拉担忧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洛伦佐推了推眼镜，欲言又止。阿黛拉抱着手臂，冷眼看着。菲力苦着脸捡起平板电脑，小声嘀咕：“老登这钓鱼执法玩得溜啊……”
伊莱文看着那个仿佛睡着的校长，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水滴……荷叶……空间张力……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专注。冰蓝色的瞳孔深处，那被撞出来的金星和尴尬渐渐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偏执的冷静。他不再想着“飞”，而是想着“托”。意念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再次沉入重力核心。这一次，更加轻柔，更加……小心翼翼。想象着自己是一颗水滴，意念如同无形的刷子，极其缓慢、极其均匀地拂过身体周围……方寸之间的空间。
嗡……
一股微弱、但极其稳定的引力场，如同一个无形的气泡，极其缓慢地在他周身成型。这一次，不再是狂暴的爆发，而是……一种内敛的、平衡的力场。
他感觉到身下的轮椅坐垫……那种支撑感在极其缓慢地……消失？不是坠落感，而是一种……轻盈的脱离感。
他屏住呼吸，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减少对轮椅的“依赖”。
一厘米……两厘米……
他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温柔托举着，极其缓慢地……离开了轮椅坐垫！
没有弹射！没有失控！是真正的、平稳的悬浮！
虽然只有几厘米高，虽然悬浮得摇摇晃晃，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婴儿，随时可能一头栽下来，但……他做到了！靠着自己的力量，脱离了轮椅的束缚！
菲力张大了嘴巴，手里的平板电脑差点又掉了。洛伦佐镜片后的目光闪过一丝惊讶。阿黛拉挑了挑眉。连闭目养神的埃利安，搭在扶手上的指尖都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
伊莱文努力维持着那微弱而脆弱的平衡，冰蓝色的瞳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巨大的成就感！他成功了！虽然只是悬浮！
就在这时！
机舱似乎遇到了一股轻微的气流颠簸！
伊莱文心神一分，意念瞬间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嗡！
周身那平衡的引力场瞬间紊乱！托举的力量猛地一歪！
“啊！”伊莱文惊呼一声，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底的积木，瞬间失去了平衡，朝着旁边阿黛拉的方向……斜着摔了过去！
“找死？！”阿黛拉灰蓝色的眼眸寒光一闪，指尖金红色的等离子微光瞬间亮起！她可不想当人肉垫子！
眼看伊莱文就要砸进阿黛拉的烈焰领域，或者摔在坚硬的地板上！
阿黛拉灰蓝色的眼眸寒光一闪，她可不想被砸中，更不想让这小子摔在自己昂贵的作战靴旁边弄脏地毯。几乎是本能反应，她身体微侧，双臂闪电般探出！左手精准地抄过伊莱文的膝弯，右手稳稳托住他的后背——一个标准的、带着力量感却也略显僵硬的公主抱姿势！
“找死？！”她冷冽的声音响起，指尖金红色的等离子微光一闪而逝，显然刚才差点就要用能量把这家伙弹开了。
伊莱文只觉得天旋地转，预想中撞击地板的疼痛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陌生的、被稳稳托住的悬空感，以及一股淡淡的、属于阿黛拉身上冷冽的金属和臭氧混合的气息。他惊魂未定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阿黛拉线条清晰的下颌线和那双写满了“麻烦”与“嫌弃”的灰蓝色眼眸。
“呃……阿黛拉？”伊莱文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脸瞬间红得发烫，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主要是被烫的。被一个战斗狂人以这种姿势抱着，这尴尬指数比撞破天花板还要高十倍！
菲力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短暂的呆滞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爆笑：“噗哈哈哈哈哈哈！卧槽！小十一！公主抱！哈哈哈哈！阿黛拉你行啊！这接人姿势满分！精准控‘落点’！”他笑得直拍大腿，完全忘了自己的检讨。
洛伦佐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在阿黛拉僵硬的姿势和伊莱文通红的脸之间扫了扫，精准地吐出两个字：“……高效。”
艾拉也忍不住掩嘴轻笑，眼中带着促狭。
阿黛拉的脸色更冷了，简直能刮下一层霜来。她眉头紧锁，极其嫌弃地看了一眼怀里僵硬得像块木头的伊莱文，仿佛抱着什么烫手山芋。就在她准备把这个“麻烦制造机”直接丢回轮椅或者干脆扔地上的时候——
嗡！
一股极其柔和、却坚韧无比的空间力量，如同最柔软的气垫，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阿黛拉的手臂下方，稳稳承托住了伊莱文的重量，并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轻柔的引导力量，将伊莱文的身体从阿黛拉僵硬的臂弯里“卸”了下来，平移回了轮椅的正上方，缓缓放下。
整个过程流畅自然，仿佛阿黛拉只是完成了一次精准的“传递”，而非公主抱的全程承重。
阿黛拉感觉手臂一轻，那股柔和的空间力量瞬间消失。她立刻收回手，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嫌弃地甩了甩手腕，指尖的等离子微光彻底熄灭，只冷冷地哼了一声，重新抱臂坐好，看都懒得再看伊莱文一眼。
伊莱文惊魂未定地坐回轮椅上（悬浮状态被打断），心脏还在狂跳，脸颊滚烫。刚才那短暂的公主抱和被空间力量“传递”的感觉交织在一起，让他脑子嗡嗡作响。他下意识地看向机舱前方。
而机舱前方，那个靠在沙发上“睡着”的克洛诺斯校长，似乎只是无意识地咂了咂嘴，翻了个身，把脸埋进了沙发靠背里，卡通鲨鱼马克杯还稳稳地放在小桌上，里面的枸杞茶一滴没洒。只有嘴角那若有若无的、仿佛憋着笑的弧度，似乎暴露了什么。
伊莱文瞬间明白了。那股托住他、并“帮”阿黛拉卸力的空间力量来源——正是那个看似睡死过去的老登！那力量温和、稳定，带着一种“就知道你小子会摔，也知道阿黛拉会炸毛”的了然，和兜底同时化解尴尬的从容（或者说恶趣味）。
菲力还在嘿嘿直乐，被阿黛拉一个冰冷的眼刀扫过去，立刻缩了缩脖子，捡起平板电脑，假装埋头苦写，肩膀还一耸一耸的。
伊莱文深吸一口气，压下脸上的热意和心头的悸动，冰蓝色的瞳孔里重新燃起更加炽热的火焰。水滴……荷叶……空间张力……还有那该死的、让人尴尬到脚趾抠地的“公主抱”事件！
他再次闭上眼，意念沉入核心。这一次，更加沉稳，更加专注，带着一股“绝不能再丢脸”的狠劲。引力场再次如同温顺却倔强的溪流般，在周身极其缓慢地构筑起那个无形的“气泡”。
水滴，重新落在了无形的荷叶上。虽然依旧颤颤巍巍，但目标无比明确：靠自己飘起来，稳稳地！
机舱里，引擎的低沉轰鸣，菲力压抑着笑的敲打平板声，阿黛拉散发的低气压……以及某个角落里，少年无声无息地、极其缓慢地……再次悬浮了起来。
几厘米，十厘米……摇摇晃晃，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坚定。像一颗倔强的水滴，在无形的荷叶上，开始了它笨拙却意义非凡的……漂浮之旅。
而在那香甜的“鼾声”掩护下，克洛诺斯深灰色的眼眸悄悄睁开一条缝，看着舷窗外翻涌的云海，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老狐狸般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