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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不是那种图书馆里的安静,而是劫后余生、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什么的死寂。尘埃裹着幽紫的荧光粉末,还有没散干净的能量粒子,慢悠悠往下落,像地狱里飘的灰雪。空气里那股子甜腥的血味混着焦糊和臭氧,浓得化不开,钻进鼻子,粘在嗓子眼,让人直犯恶心。

马赫那铁塔似的身子晃了晃,缠他腰上那半截滑腻腻的触手“噗叽”一声掉地上,像条死透的怪蛇。外骨骼早就被砸得坑坑洼洼,液压油混着暗紫色的怪物血和他自己的血,滴滴答答往下淌,在冰冷的地板上积成一小滩。

他棕褐色的眼珠子死死盯着远处——那个飘在焦黑空间褶皱前头的身影,瞳孔里映着最后一点快烧尽的猩红火星子。喉咙里“嗬嗬”响,像台快散架的老风箱。

真他娘的顶住了?拿命堆出来的路?他费力地想抬起动力拳套,那玩意儿糊满了黏糊糊的浆子和碎肉,沉得跟灌了铅似的,胳膊刚抬到一半就颓然垂落。眼前开始发黑,发花。

莉娜原地站着,像尊冰雕。墨绿色的眼珠里映着那个飘着的剪影,手里的能量手枪枪口还烫着,冒着一缕细细的青烟。脸上一点表情没有,只有抿得死紧的嘴唇透出点绷到极限的疲惫。

通讯频道里只剩下滋滋啦啦的杂音,跟坏掉的收音机似的。深潜者…还剩几个?她强迫自己不去想。任务…算完了?还是更大的麻烦才开头?

她也不知道。全身骨头都在叫嚣着要散架,但指挥官的本能让她钉子一样杵着,眼珠子扫视着这片狼藉的战场,找着还有没有能动的“惊喜”。

凯背靠着一块崩下来的大石头,脸白得跟纸一样。刚才强行抽暗河水,反噬得她浑身经脉像被冰针扎成了筛子。

指尖那点可怜的水汽散了又聚,聚了又散,有气无力。她看看远处飘着的人影,又低头看看自己抖得停不下来的手。净化力场?早碎成渣了。她那点本事,在刚才那毁天灭地的力量面前,算个屁。一股子苦涩混着喉咙里的血腥味往上涌。

埃利安单膝跪着,膝盖硌在冰冷的碎石上。瞳孔里那枚金纹沙漏的虚影闪了闪,彻底灭了。脑子像被烧红的铁钎子来回捅,疼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抬手抹了把鼻子,一手背黏糊糊的血。成了?代价呢?他强迫自己抬头,看向那个身影。…回来了?还是只是…力量用尽后的残渣?他不敢猜。支撑他的那点劲儿,像退潮一样哗啦啦往下掉。

奥莉薇娅四仰八叉躺在碎金属堆里,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扯得左脚踝那伤口钻心地疼,还有股子被污染侵蚀的、冻到骨头缝里的麻木。

熔金色的眼珠有点失焦,映着头顶岩壁残留的幽紫光晕。刚才…是不是把小十一扔进去了?扔进那鬼东西里了?然后…然后…她费劲地转了下眼珠,瞥见远处飘着的人影。还…活着?

她扯了扯嘴角,想笑,结果咳出一口带着幽紫光点的血沫子。操…真他妈疼。力气像被抽干了,连动动手指头都嫌累。她闭上眼,任凭脑子里嗡嗡的杂音把她拖进一片混沌里。

阿黛拉站得笔直,熔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焊在那个飘着的身影上。指尖还残留着刚才释放“焚烬”后的灼热感,微微发着抖。他…在里面干了什么?

最后爆出来那玩意儿…冰冷、狂暴、带着要把一切都终结掉的气息,冻得她灵魂都在打颤。那不是她熟悉的伊莱文。或者说,不只是。一股混杂着恐惧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胸口翻腾。她用力压下去,只是看着。必须看着。

西里尔扶着膝盖,弯着腰,喘得像个破风箱。墨色的头发被汗浸透了,湿哒哒地贴在额头上。操控那“风暴之眼”差点把他自己榨成人干。

肺里火烧火燎。他抬起头,看向那个方向。成了?空间裂痕…确实合上了。那股子毁灭味儿散了。但空气里残留的、从伊莱文身上渗出来的那点猩红微光,却散发着另一种让人喘不上气的压迫感。连风,都绕着那个点打转,带着点畏缩的呜咽。

琉娜的手还按在冰凉湿滑的岩壁上,指尖冻得发麻。水流早就不听使唤了。她清冷的眸子凝视着悬浮的身影,试图从那层稀薄的猩红光晕里看出点什么。

轨迹…完全超出“拉普拉斯妖”的推演了。那是纯粹的、蛮不讲理的意志暴力,把因果都踩在了脚下。她慢慢收回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未知。彻底的未知。

艾拉靠着块冰冷的石头滑坐到地上,小脸惨白,眼前一阵阵发黑。透支催生荆棘,感觉身体都被掏空了。她呆呆地望着远处那个小小的身影。小十一…她的小十一…回来了?还是…变成了别的什么玩意儿?手上沾满了枯萎藤蔓的灰烬,带着一股子生命被强行抽干的死气。她不敢想,只是茫然地看着。

菲力撑着地,勉强把自己支棱起来,胡乱抹了把脸上的血。鼻子嘴巴还在往外渗血丝。刚才那下“地脉狂怒”,差点没把他自己五脏六腑都震碎。他看向伊莱文那边,咧开嘴,露出被血染红的牙,想说点啥,结果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托德用他那面坑坑洼洼的巨盾撑着身体。卡尔拄着链锯剑,锯齿上挂着黏糊糊的不明组织。艾娃和吉姆互相搀着,身上不是焦黑就是被腐蚀的伤口。磐石小队剩下的几个,都跟丢了魂似的,沉默地看着同一个方向,眼神里一半是捡回条命的茫然,一半是面对非人力量的敬畏。

而在战场边缘,靠近最初塌方位置的一片区域,温度异常的低。地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坚硬如铁的幽蓝色坚冰,冰层下还冻结着几截断裂的触手和崩落的碎石。冰层的中心,艾莎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沉睡在冰棺中的精灵。

她是在塌方发生的瞬间,强行爆发出所有的寒冰力量,试图冻结住崩落的岩层和通道结构。

那瞬间爆发的寒气是如此凛冽,甚至暂时压制了部分污染能量的躁动,将大片区域连同她自己一起彻底冰封。过度透支加上寒气的反噬,让她在冰层蔓延开的同时就失去了意识。

此刻,冰层虽然因为战斗余波和高温有所融化碎裂,但她周身依旧萦绕着刺骨的寒气。作战服上凝结着白霜,浅金色的长发有几缕被冻在冰面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冰晶,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她安静地躺在那里,与周围的惨烈和喧嚣隔绝,仿佛只是在一个极寒的梦境中沉眠。

静。只有灰尘簌簌落下的声音,还有伤号压抑的呻吟和粗重的喘息。

悬浮在巨大空间疤痕前的那个身影,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像是被看不见的气流托着,晃了晃。

周身那层令人心悸的猩红微光,如同燃尽的余烬,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彻底熄灭。

然后,那个身影失去了所有支撑,像个断了线的破布娃娃,直挺挺地、毫无生气地,从半空中栽了下来。

噗通。

沉闷的声响砸在碎石和污秽里。

死寂被打破了。

“伊莱文——!” 阿黛拉的声音是第一个响起的,尖利得变了调,带着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恐慌。她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熔金色的瞳孔里只剩下那个摔落的身影。

“医疗包!谁还有医疗包?!还有艾莎!冰封区域!” 莉娜冰冷的声音紧随其后,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她人没动,目光锐利地扫过战场,先是锁定伊莱文坠落点,紧接着迅速转向那片覆盖着幽蓝坚冰的区域,瞳孔骤然收缩。她看到了冰层中心那抹浅金和苍白。“维克!艾拉!去艾莎那边!小心冰层!其他人警戒!别围着了!空气流通!”

维克和艾拉都是一震。艾拉惊呼一声,挣扎着想站起又被虚弱绊住。维克反应更快,拖着伤腿踉跄冲向那片寒气森森的区域。靠近时,刺骨的寒意让他打了个哆嗦。

“操!快!过去看看!” 马赫低吼一声,试图迈步,但腰部剧痛和失血眩晕让他一个趔趄,托德赶紧一把扶住。

西里尔强撑着直起身,身影带起一阵虚弱的风,踉跄着朝伊莱文赶去。菲力咳着血沫子,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

凯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自己经脉的刺痛,双手虚引,试图凝聚起一点水汽,哪怕只是清洗伤口也好。

奥莉薇娅猛地睁开眼:“小十一!” 她想撑起身,左脚踝传来的剧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又摔了回去,只能徒劳地看着众人围拢过去。

阿黛拉扑到伊莱文身边,颤抖着手不敢碰他,只感觉到一股冰冷、沉重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摸到了一块刚从宇宙深寒里捞出来的石头。

莉娜已经赶到伊莱文身边,手里抓着一个从废墟里扒拉出来的、还算完整的急救包。她动作极快地检查伊莱文的瞳孔涣散、颈动脉微弱搏动、呼吸浅促。

“生命体征极度微弱!多处骨折!严重内出血迹象!污染侵蚀还在持续!” 她语速飞快,声音冷得像冰,“凯!清理伤口,抑制污染!埃利安!找担架!或者能固定他的东西!立刻!”

凯咬着牙,指尖凝聚起一团微弱的、带着清凉气息的水球,小心翼翼地拂过伊莱文额头的伤口和那些被污染侵蚀的皮肤。水球接触到伤口,发出轻微的“嗤嗤”声,中和着残留的幽紫能量。

埃利安忍着头痛,目光快速扫视周围。他冲到半塌的钻机平台旁,扯下一块相对平整的合金护板,又用高频振动刃削掉尖锐的边缘。“担架!” 他喊道。

西里尔和菲力立刻上前帮忙,三人合力,小心翼翼地把伊莱文抬上那块冰冷的合金板。动作尽量轻柔,但伊莱文的身体软绵绵的,毫无反应,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固定好!尤其是那条断腿!” 莉娜指挥着,用急救包里的速凝绷带和夹板飞快地处理着伊莱文最严重的伤处。她的手指稳定而精准,但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污染…中和剂…不够了…” 凯的声音带着虚弱和焦急。她指尖的水球颜色越来越淡,中和污染的速度明显赶不上侵蚀。

“用这个!” 维克在冰封区那边喊道,他正小心翼翼地用工具敲碎覆盖在艾莎身体上方最脆弱的薄冰层,试图将她从冰封中解救出来,同时扔过来两支压扁了但还没完全破裂的中和剂试管,“最后两支了!艾莎…生命体征有!很微弱!被冻住了!体温极低!”

莉娜迅速接过试管,毫不犹豫地注射进伊莱文的静脉和伤口附近。“优先处理伊莱文!维克,艾拉!小心解冻艾莎!维持她的生命体征!不要强行移动!等通路打开!艾莎由你们负责!吉姆!去帮忙!小心低温冻伤!”

吉姆应了一声,放下焊枪,抓起一块隔热布,快步跑向冰封区。艾拉也终于挣扎着爬到艾莎附近,看着冰层下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和睫毛上的冰晶,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徒劳地用手去捂艾莎身边冰冷的空气,试图传递一点点微弱的暖意。

“得立刻上去!这里的污染和低温会要他们的命!” 莉娜抬头,看向来时的通道口。那里被塌方的巨石和扭曲的金属堵得严严实实,其中一部分还被艾莎最后的冰封加固过,显得更加坚固,但也更加寒冷。

“妈的!路堵死了!还冻硬了!” 马赫看着那堆废墟和上面覆盖的幽蓝冰层,狠狠捶了一下自己变形的外骨骼,发出沉闷的响声。

“菲力!卡尔!托德!” 埃利安的声音带着决断,目光扫过那片冰封区域,“清障!用最快的速度!重点轰击冰层薄弱点和结构支撑点!西里尔,用你的风,把碎冰渣和粉末吹开!莉兹,艾娃!警戒周围!确保没有漏网的‘东西’!”

没有多余的废话。菲力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内脏的疼痛,走到堵死的、覆盖着冰层的通道口前。他双拳再次凝聚起震波力量,但比之前微弱了许多,小心翼翼地、有控制地轰击在冰层覆盖的巨石堆的关键受力点和冰层最薄的连接处。

每一次轰击都伴随着冰层碎裂的“咔嚓”声和碎石滚落的哗啦声。卡尔抡起链锯剑,嗡嗡作响的锯齿艰难地啃噬着被冻得坚硬如铁的碎石和金属,冰屑四溅。

托德用巨盾顶住松动的结构,充当人肉支柱。西里尔操控着虚弱但精准的气流,将菲力震碎的冰渣、碎石粉末和细小碎块吹向两侧,避免二次堆积和冻伤下方的人。

叮叮当当,轰隆哗啦,咔嚓咔嚓。清障的声音混合着冰层碎裂的脆响,打破了死寂,也带来了一丝渺茫的希望。寒气随着冰层破碎而弥漫开来,让本就低温的环境更加刺骨。

阿黛拉守在伊莱文身边,紧紧握着他冰冷刺骨的手,仿佛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熔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苍白的面容,嘴唇无声地翕动着。

奥莉薇娅躺在不远处,只能干看着,熔金色的瞳孔里满是焦躁和无力,拳头握得死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冰封区那边,维克和吉姆小心翼翼地用工具和隔热布一点点剥离艾莎身上的碎冰,艾拉在旁边紧张地协助,不断用手心去捂艾莎冰冷的手腕,试图传递一点微不足道的热量。艾莎依旧昏迷,脸色在冰层剥离后显得更加苍白,呼吸微弱得像随时会断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在寒冰里煎熬。通道口的碎石冰堆在众人的努力下一点点变矮,冰层被艰难地破开、清除。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菲力集中最后力量,一次精准的震波轰击在一块被冰包裹的关键支撑石上。

轰!咔嚓嚓——!

巨石连同覆盖其上的厚冰应声碎裂,滚落下来,露出后面一个相对畅通的缝隙。外面通道里相对“干净”却同样冰冷的空气带着更强烈的寒意涌了进来。

“通了!!” 卡尔沙哑地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如释重负的颤抖。

“走!” 莉娜立刻下令,声音因寒冷和疲惫而有些沙哑,“担架先上!小心冰滑!阿黛拉,凯,你们护着伊莱文!维克,托德,吉姆!抬艾莎!艾拉跟着!动作要快!注意保温!其他人跟上!保持最高警戒!”

伊莱文的担架被小心翼翼地抬起,穿过狭窄、布满尖锐冰凌和湿滑碎石的缝隙。阿黛拉紧贴在旁边,用自己的身体尽量挡住可能剐蹭的冰棱。

凯努力维持着一点点微温的水汽屏障,试图隔绝残余的污染和刺骨的寒意,但这屏障在低温下显得极其脆弱。

紧接着,维克、托德和吉姆三人合力,用隔热布小心地包裹住艾莎的身体,将她从冰冷的岩石上抬起,放在另一块临时找到的、相对平整的金属板上。

艾拉立刻将几块急救用的保温毯盖在艾莎身上,紧紧握着她的手。三人抬着这简易的、散发着寒气的担架,极其谨慎地穿过缝隙,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生怕颠簸或磕碰对昏迷中的人造成二次伤害。

穿过堵塞点,回到相对完好的主通道。应急灯的光芒昏暗地亮着,照亮满地的狼藉、斑驳的血迹和尚未融化的冰霜。冰冷的空气吸进肺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清醒和深入骨髓的疲惫与寒意。

没有欢呼,只有沉默。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沉默。沉默地抬着两个担架,沉默地互相搀扶着抵御寒冷,沉默地沿着来时的路,朝着那代表着生存的地面方向,一步一步地挪动。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伤,疲惫和寒冷像沉重的铅块挂在四肢百骸。

通道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压抑的咳嗽、担架摩擦地面的沙沙声,以及艾莎担架下细微的冰晶碎裂声。艾莎浅金色的发梢从保温毯边缘露出来,在昏暗灯光下反射着微弱的光泽,像冰原上最后一点倔强的生机。

这段向上的路,在寒气的包裹下,显得无比漫长,无比沉重。

磐石基地,深层医疗区

惨白的灯光无死角地倾泻下来,将冰冷的合金墙壁、地板和医疗设备照得一片森然。浓重的消毒水气味如同实质的幕布,却怎么也压不住那股若有若无、顽固萦绕的血腥味,以及金属冷却后特有的、带着铁锈感的冰冷气息。这里与其说是病房,更像是一个高度戒备、密不透风的生物收容观察室,弥漫着压抑和紧张。

伊莱文躺在房间中央的特制医疗床上,像一个被精密仪器环绕的、易碎的古代瓷器。身上连接着蜘蛛网般的管线:生命体征监测、神经反射诱导、生物电刺激、高浓度营养液输注、污染中和剂持续滴注……大大小小的屏幕环绕着病床,上面跳动着复杂的数据流和波形图,大部分呈现稳定的绿色或黄色,显示生命体征趋于平稳,但核心能量读数那一栏依旧是一片令人不安的深红波动区,数值忽高忽低,如同蛰伏的火山。

他的脸色依旧带着病态的苍白,但嘴唇总算褪去了骇人的青紫,恢复了一点淡粉,呼吸也平稳悠长了许多。

那条曾经扭曲的腿被高强度合金支架和活性生物凝胶牢牢固定着,包裹得像一件复杂的工业艺术品。裸露的上半身皮肤上,那些被幽紫污染侵蚀的恐怖伤口大部分已经愈合,只留下暗红色的、蜈蚣般的狰狞疤痕,只有少数几处关节和脊椎位置,还残留着顽固的幽紫脉络,在凯每天施展的“深层水疗净化”下极其缓慢地消退,每一次净化都伴随着伊莱文昏迷中无意识的细微痉挛。

他已经昏迷了整整三天。这三天,整个“磐石”基地如同一台超负荷运转、濒临散架却又被强行焊死的精密机器,在压抑的轰鸣声中高速旋转。

莉娜几乎把自己焊在了指挥室隔壁的临时战略分析室里。巨大的光屏分割成十几个区块,瀑布般滚动着令人窒息的数据流:伤亡报告与抚恤方案:触目惊心的数字和名字,空间裂隙缝合后残留能量频谱分析高维干涉读数异常,危险等级:高,空间褶皱稳定性实时监测波动幅度超出预期阈值,需持续观察、地下深层污染扩散模型评估:得益于艾莎最后的冰封,核心污染区暂时被压制,但外围渗透不容乐观……

她的脸色比医疗床上躺着的伊莱文好不了多少,眼下的青黑浓重得如同晕开的墨迹,但那双墨绿色的瞳孔却像淬炼了无数次的寒冰刀锋,锐利依旧,带着一种非人的冷静,扫过每一份报告上的每一个字符,每一个小数点。手边的咖啡杯堆成了小山,每一个都空空如也,只残留着深褐色的印记。

马赫占据了隔壁医疗室的一张加宽加固床,腰部缠着厚厚的、渗透着淡绿色药液的生物凝胶绷带,散发出浓烈的草药和消炎剂混合的味道。那身标志性的重装外骨骼被拆解成零件状态,堆在角落的维修架上,等待大修。

没了那身铁壳子的支撑和威慑,他庞大的身躯躺在那里,显得有些笨拙和脆弱。他大部分时间都盯着天花板,棕褐色的眼睛里没什么神采,只有一种被强行按住的烦躁,像被困在笼子里的暴熊。

偶尔会烦躁地抓挠自己剃得极短的、钢针般的头发,喉咙里滚出几句低沉含混的脏话。基地医生严令禁止他下床,更严格禁止他接触任何含有酒精的液体、这禁令差点引发一场小型暴动,这让他暴躁得几乎要拆床。

“他妈的…憋屈死老子了!” 又一次尝试抬腰失败,牵扯到被怪物触手勒得差点断裂的腰椎,剧痛让他额角青筋暴跳,砂锅大的拳头狠狠砸在合金床沿上,发出“哐”一声闷响,整个病床都晃了晃。

“省省力气吧,头儿。”托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点无奈的笑意。他拄着一根多功能合金拐杖,右小腿打着坚固的生物聚合物固定,走路还有点跛。

脸上被污染能量腐蚀留下的几道浅红色疤痕已经结痂,但精神头明显好了很多,至少眼睛里有了活气。“医生的话你当耳旁风?你那老腰子,再瞎折腾,真就得换个人工的了。” 他晃了晃手里一个密封的金属餐盒,“食堂老张头特供的,酱烧岩牛肉,能量管够,就是没酒。”

马赫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像头被抢了食的熊:“废了就废了!总比躺在这儿当个看天花板的废人强!” 他粗声粗气地说着,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隔壁伊莱文房间那扇厚重的合金隔离门,“那小子…还没动静?艾莎丫头呢?还在冻着?” 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关切。

托德把餐盒放在床头柜上,打开盖子,浓郁的肉香瞬间弥漫开,稍微驱散了点消毒水的味道。“伊莱文那边还是老样子,凯姐说生命体征稳得跟磐石似的,就是那核心能量场像个不定时炸弹,波动得吓人。

艾莎…” 他顿了顿,“转到恒温特护舱了,体温在缓慢回升,医生说身体机能恢复得比预期好,就是…还没醒,跟睡美人似的。艾娃和吉姆在下面维修坑道里捣鼓钻机残骸呢,卡尔那家伙,抱着他那宝贝链锯剑,在消毒液池子里泡了整整三天,说要给‘老伙计’来个彻底的去污除晦,跟伺候祖宗似的。”

马赫哼了一声,抓起餐盒里一块足有巴掌大的酱牛肉,恶狠狠地塞进嘴里,用力咀嚼着,仿佛嚼的不是肉,而是那些该死的触手和憋闷的日子。

另一边,属于“基石”和“深潜者”成员的公共休息区,气氛稍微活络一点,但也弥漫着挥之不去的疲惫感和心有余悸的阴影。这里布置得相对舒适一些,有沙发、矮几,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吧台虽然现在只供应能量饮料和营养液,但空气中依旧漂浮着淡淡的药味和绷带的气息。

凯的临时“水疗理疗点”设在休息区最里侧,用可移动的高分子隔板简单围出了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

此刻,她正闭着眼,额前渗出细密的汗珠,双手虚按在菲力裸露的后背上。菲力趴在一张特制的理疗床上,背上几道被塌方岩刺划开的深长伤口,皮肉翻卷的痕迹在淡蓝色的、如同液态水晶般的水光包裹下,正极其缓慢地蠕动愈合,新生的粉红色肉芽像初生的藤蔓在努力攀爬。

“嘶…轻点轻点!凯姐!”菲力龇牙咧嘴,脸埋在枕头里,声音闷闷的,“你这‘深层水疗’劲儿也太猛了!跟拿冰砂纸搓骨头缝似的!能不能温柔点?”

“闭嘴,菲力。”凯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但依旧保持着水流的平静感,指尖引导的淡蓝水光如同有生命般流转、渗透,“震波反噬震荡了内脏和能量经络,深层淤塞不通,不用点‘力’,寒气淤血怎么驱散?想留下永久暗伤,以后用一次能力就咳一口血?”

她微微加重了指尖水流的渗透力,菲力顿时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再敢像上次那样胡来,透支,下次就不只是‘疼’这么简单了。想下半辈子躺床上,你就继续。”

西里尔占据了靠窗的一张单人沙发,墨色的头发还有点湿漉漉的,带着刚洗过澡的水汽。他正全神贯注,小心翼翼地操控着一缕极其纤细、几乎肉眼难辨的气流。

那缕气流如同最灵巧的手指,精准地捏着一枚比米粒还小的精密螺丝刀,在一块严重变形、焦黑的通讯器主板上操作着,试图将一颗同样微小的电容复位。

他眉头紧锁,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鼻尖甚至渗出了一点汗珠,动作轻柔得如同在拆解一枚足以炸平整个基地的微型炸弹,生怕一个气流不稳就前功尽弃。

埃利安坐在他对面的高背椅上,鼻梁上架着一副崭新的战术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依旧布满熬夜的血丝,正快速浏览着悬浮在个人终端光屏上瀑布般滚动的加密信息流。修长的手指偶尔在虚拟键盘上敲击几下,发出轻微的嗒嗒声,回复着学院高层和内部审查部门的质询。

“空间褶皱的残余能量读数还在异常波动,虽然整体衰减趋势明显,但波动幅度超出了理论模型预测的37.8%。”埃利安头也不抬地说,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实验数据。

“学院最高评议会第七次发来质询函,要求我们提供完整的、未经任何剪辑处理的战斗记录,尤其是…伊莱文最后爆发时的全方位能量光谱捕捉和引力场畸变分析。措辞…相当迫切。他们对此表现出了‘高度且持续的关注’。” 他语气没什么起伏,但最后那句引述的官方措辞,咬字清晰得带着一丝冰冷的讽刺。

西里尔操控气流的手指猛地一抖,那枚微小的螺丝刀差点把脆弱的电容直接戳穿!他“啧”了一声,抬起头,墨色的瞳孔里燃起压抑的火苗:“高度关注?持续关注?我只知道是他不是他们,那个!只有那一个坐在恒温办公室里喝着顶级咖啡、闻着雪松熏香的老家伙,对差点把我们所有人连皮带骨碾成宇宙尘埃,就只是‘关注’?他怎么不亲自下来感受一下那‘关注’的温度?!伊莱文他还小,还有几个月才成年,他…” 他的声音不高,但字字都像裹着冰碴子。

“力量本身没有善恶属性,关键在于掌握在谁手中,以及如何使用。”埃利安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着终端屏幕的冷光,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这是校长的原话,也是评议会目前的主流口径。但是他那是在放屁,高层其余几个人都把咱们当成家人,唯独唯独校长,这个老东西把整个世界压在伊莱文身上,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校长不能长时间离开艾瑞安。”

他顿了顿,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下一个确认键,屏幕上的信息流瞬间消失,只留下一个简洁的待办列表,“不过,具体到操作层面…最终的、呈交评议会的正式报告怎么写,细节如何呈现…我们拥有一定的裁量权。至少,在当事人恢复意识、能够提供第一手证词之前。起码让他得到一些好处。”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伊莱文房间的方向。

休息区最安静的角落里,艾拉蜷缩在一张宽大柔软的米白色扶手椅里,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巨大的、毛茸茸的抱枕,下巴搁在抱枕顶上,小脸还有些失血后的苍白。

她面前的小圆几上,放着一盆明显蔫头耷脑的绿萝,几片叶子边缘甚至有些发黄。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绕着绿萝垂下的叶片,眼神有些放空,显然心思并不在植物上。

琉娜安静地坐在她旁边的矮凳上,正用一块特制的绒布,一丝不苟地擦拭着她那柄从不离身的太刀。刀身狭长,弧度优美,在惨白的灯光下流转着幽冷的寒芒。她擦拭的动作极慢、极稳,带着一种近乎禅定的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手中的刀。

“艾拉姐姐,”琉娜擦拭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却忽然轻声开口,打破了角落的寂静。她清冷的眸子抬起,落在艾拉缠绕着生物绷带的手指上,“你在地下催生的那些荆棘屏障…很厉害。它们救了我们很多人。” 她的语气是陈述事实的平静,但眼神里带着一丝罕见的肯定。

艾拉被她的声音拉回神,低头看了看自己还有些苍白、缠绕着绷带的手指,那里是过度催生能力时被植物纤维反噬割伤的痕迹。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带着点自嘲:“厉害什么呀…最后都枯了,碎掉了…挡不住那些怪物…”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浓的失落和无力感,目光不由自主地又飘向伊莱文房间那扇紧闭的、厚重的门,“小十一…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啊…” 声音里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担忧。

琉娜擦拭刀身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停顿了半秒,清冷的眸子里也掠过一丝极淡的忧虑,如同平静湖面投入的一颗微小石子:“凯姐姐说,他的身体和精神都透支到了极限,加上那种…未知力量的反噬…恢复需要时间。但,” 她将刀身竖起,对着光,寒芒在刃尖凝成一点,“他的生命之火没有熄灭。很顽强。” 像是在陈述,也像是在安慰。

整个休息区最闹腾的音源,毫无疑问来自奥莉薇娅所在的区域。她那只受伤的左脚踝被打上了厚重的、泛着金属冷光的生物聚合物固定,像个超大号的白色粽子,被基地医生严厉勒令只能坐在特制的悬浮轮椅上活动——这个禁令让她极度不爽,感觉像被捆住了手脚。

但她显然不是个能安静待着的主儿。此刻,她正像个坐镇指挥塔的将军,兴奋地指挥着芬恩操控的几架刚刚修复、外壳上还带着修补痕迹的微型侦察无人机,在宽敞的休息区上空进行一场惊险刺激的“低空障碍飞行竞速赛”。

“左边左边!笨啊!绕开那个水杯!对!贴着莉娜的战术板飞过去!漂亮!”奥莉薇娅拍打着轮椅的合金扶手,发出“啪啪”的声响,熔金色的眼睛闪闪发亮,像个发现了新玩具的孩子。

几架只有巴掌大小、嗡嗡作响的无人机如同灵活的蜂鸟,在她兴奋的指令下,灵巧地穿梭在散落的抱枕、堆满数据板的矮几、甚至埃利安头顶上方,引来后者不满地推了推眼镜,狠狠瞪了她一眼,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令人眼花缭乱的轨迹,带起微弱的气流。

芬恩盘腿坐在旁边一张矮桌旁,面前展开着便携式无人机操控光屏。他十指如飞地在虚拟键盘上滑动,额头微微见汗,嘴里碎碎念着:“轻点!奥莉薇娅!轻点拍!它们刚修好没两天!传感器精度还没完全校准!脆弱得很!还有,别让它们靠近埃利安的终端!上次‘蜂鸟三号’差点一头撞上去!数据丢了谁负责!”

“知道啦知道啦!芬恩老!啰嗦!”奥莉薇娅笑嘻嘻地回敬,故意操控代号“蜂鸟一号”的无人机做了一个惊险的贴地俯冲,几乎是擦着凯水疗隔板的顶部飞掠而过,带起一小股气流,吹动了隔板的帘子。

“奥莉薇娅!”凯带着警告的平静声音立刻从隔板后传来,伴随着菲力一声压抑的痛哼,显然气流干扰了凯的精准控制。

“抱歉抱歉!纯属意外!手滑!”奥莉薇娅吐了吐舌头,赶紧把无人机拉高,但脸上的兴奋劲儿一点没减。

只是,当她的目光偶尔、极其短暂地扫过伊莱文房间那扇紧闭的合金门时,那熔金色的、总是跳动着火焰般活力的眼底深处,会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躁和深沉的担忧。她讨厌等待,尤其是这种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的等待。脚踝处的固定器传来冰冷的触感,让她更加烦躁。

艾莎所在的“恒温复苏特护舱”在医疗区另一侧,环境更加静谧。舱内温度被严格控制在略高于人体常温的舒适区间。她躺在一张带有生命维持和神经舒缓功能的悬浮医疗床上,身上覆盖着轻薄的恒温毯,只露出头部。

头上包裹着洁白的生物凝胶绷带,遮住了被碎石击中的位置。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但呼吸均匀悠长,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覆盖着眼睑,偶尔会极其轻微地颤动一下,仿佛在做一个悠长的梦。

浅金色的长发被精心梳理过,柔顺地铺散在枕头上,在特护舱柔和的灯光下流淌着淡淡的微光。连接着她的生命体征监测器屏幕显示着平稳的绿色波形,心跳、血压、脑电波活动,虽然处于深度睡眠模式,但都稳定在健康范围内,唯有体温一项,恢复曲线极其平缓,显示她仍在从那种深入骨髓的冰寒中缓慢苏醒。

这种悬而未决的安静,像一块沉甸甸的、带着寒意的石头,压在每一个关心她的人心头。维克每天会默默进来坐一会儿,看着那张安静得近乎圣洁的睡颜,一言不发,再默默离开。

艾拉来得更勤,她会用温热的湿毛巾轻轻擦拭艾莎的手,小声地跟她说话,讲基地里的琐事,讲窗外的风雪,虽然在地下看不到,但依旧讲大家都很想她,尽管知道她听不见。

基地的首席医师每天会进行两次深度扫描,结论始终如一:身体机能恢复良好,无器质性损伤,意识恢复时间无法精确预测,可能下一秒,也可能需要更久的静养。这种等待,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漫长。

时间,就在这种压抑、忙碌、带着伤病初愈的虚脱感以及对未知的隐忧中,缓慢地、粘稠地爬行着。

第四天清晨。医疗区惨白的灯光下,伊莱文病床周围的监测仪器发出规律而单调的滴答声,如同永不停歇的计时器。

病床上,伊莱文那覆盖在苍白眼睑下的睫毛,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眉头。非常非常细微的动作,像沉睡的灵魂被某个深沉的噩梦惊扰,又像是意识在混沌深渊中第一次尝试挣扎。

一直守在床边,支着下巴陷入浅眠的阿黛拉,身体猛地一个激灵,瞬间惊醒。熔金色的瞳孔在万分之一秒内完成了从朦胧到极致锐利的转换,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牢牢地、分毫不差地锁住了伊莱文那张依旧苍白的脸。

他的眼睫,在无影灯的强光下,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颤动了一下。

阿黛拉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她猛地屏住呼吸,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前倾,所有的感官都凝聚在那双紧闭的眼睛上,仿佛要将它们看穿。

又一下。

这一次,更加明显。那长长的、如同鸦羽般覆盖在眼睑上的睫毛,像被无形的微风拂过,簌簌地抖动了几下。

然后,在阿黛拉几乎要窒息的、凝固了时间的注视下,那双紧闭了整整四天、仿佛陷入永恒沉睡的眼睛,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如同推开一扇尘封万载、重若千钧的石门,睁开了一条细微的缝隙。

缝隙之后,不再是那日焚烧一切、令人心悸的猩红,也不是昏迷中毫无生气的涣散与空洞。

而是一片初融冰原般的、带着大病初愈的极度疲惫和茫然无措的…澄澈冰蓝色。

像暴风雪肆虐过后,铅灰色云层裂开的第一道缝隙,露出的、纯净到令人心颤的天空。

阿黛拉一直紧绷到极限的心弦,在这一刻,才像是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松开,缓缓落回原处。胸腔里那股被压抑了太久的情绪猛地冲上喉咙,她张了张嘴,想叫他的名字,想告诉他你回来了,想哭,想笑…但所有的声音都哽在了喉间,只化作一声极轻的、带着无法抑制哽咽的抽气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清晰可闻。

就在这声抽气响起的同一瞬间!

隔壁艾莎的特护舱内,连接着她的生命体征监测器,那始终平稳如直线的脑电波监控区,毫无征兆地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却尖锐得刺破恒温舱静谧的“嘀!”声异响!

只见那平稳了数天的脑电波线条,猛地向上弹跳,出现了一个陡峭的、虽然微小却异常清晰的波动尖峰!仿佛沉睡的意识深处,被某种强烈的、无法言喻的共鸣或刺激,狠狠地触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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