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中年人又仿佛想到了什么，看向了父亲。
“只要人还活着，就总会有希望的呀。而且，自薛家消息传回来后，族中的年轻子弟们现在也是毫无斗志，根本无心恋战呐！”
中年人看着父亲苦口婆心的说道。
岁月静好的日子过得实在是太久了，久到人们几乎已经忘却了战争的残酷与血腥。
如今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强敌，所有人都被吓得惊慌失措，完全提不起一丝抵抗的勇气。
尤其是那巨大而恐怖的投石机，就像是高悬在每个人头顶上方的一柄致命利剑，时刻威胁着众人的生命安全，使得所有人都心惊胆战，哪里还有心思去奋勇杀敌呢？
裴氏族长听着儿子的这番话，缓缓地抬起头来，看向了自己儿子。
回想起脑海中那些族中子弟。
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肩上所承担的责任无比沉重。
一边是自己一生所效忠的君主，那份忠诚和道义深深地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另一边则是整个家族几百条鲜活的生命，这些都是他的亲人、朋友，他们的生死存亡全都掌握在他一人手中。
究竟该如何抉择呢？
裴氏族长痛苦地闭上了双眼，脑海中不断闪过各种画面。
忠臣义士的形象在他眼前浮现，同时也有家人那一张张充满期盼的脸庞交替出现。
最终，经过一番激烈的内心挣扎之后，他默默地叹了口气，然后缓缓地跪在了那张席榻之上。
“罢了罢了，一切皆已如此，就都随它去吧……”
裴氏家主满脸苦涩地喃喃自语道，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摇着头说道：“投降吧，我们已经别无选择。但在此之前，必须要安排好族中部分子弟向南迁移，一定要保留住我裴氏一族的血脉与希望啊！”
话音刚落，站在一旁的那位中年男子闻听此言，微微躬身应道：“唯！”
接着便默默地弯下腰，脚步沉重而缓慢地向后退去。
待中年人离开之后，整个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裴氏族长独自一人静静地站立着，目光缓缓移向了摆在屏风前面的那一柄宝剑。
这把宝剑通体闪烁着寒光，剑柄镶嵌着宝石，显得格外华丽夺目。
而此刻，它正安静地躺在那里，似乎在等待着主人最后的召唤。
回想起当年年轻的时候，自己因才华出众被选为议郎，深受恒帝的赏识和重用。
正是在那个时候，恒帝亲手将这柄宝剑赏赐给了他，以表彰其功绩。
那时的他意气风发、踌躇满志，一心想要报效朝廷、为国尽忠。
然而如今时过境迁，面对家族生死存亡之际，他却不得不做出这样一个艰难的抉择，保全家族。
裴氏族长迈着蹒跚的步伐，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了宝剑跟前。
他伸出颤抖的双手，轻轻地握住剑柄，然后用力一抽，只听得“噌”的一声脆响，宝剑应声出鞘。
刹那间，一道冷冽的光芒划破空气，映照出族长那张饱经沧桑的脸庞。
此时此刻，裴氏族长凝视着手中的宝剑，心中感慨万千。
事到如今，已是忠义难两全。
长叹一口气后，他缓缓抬起头望向远方，口中低声呢喃道：“先帝啊，臣实在愧对您的厚爱与信任。今日，就让微臣来陪伴您一同去吧！”
说罢，只见他猛地将宝剑横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紧接着毫不犹豫地一抹。
随着“哐当”一声闷响传来，裴氏族长手中的宝剑掉落在地，而他本人也如同一棵被伐倒的大树一般，缓缓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殷红的鲜血从他的脖颈处汩汩流出，很快便染红了一大片地面。
一夜过去，当第二天清晨来临之时，裴氏族长的儿子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前来探望父亲。
当他推开房门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令他瞬间惊呆了——只见父亲一动不动地倒在血泊之中，早已没有了呼吸。
顿时闻喜城内，裴氏府邸瞬间大乱。
裴氏全族人都身着白色麻衣，头戴孝帽，满脸悲痛之色。
然而，此刻的裴氏一族已无暇顾及如何隆重地操办这场丧事。
只因李渊率领的大军如汹涌潮水般，已然兵临城下，气势逼人。
闻喜城的大门敞开着，毫无防备之意。
李渊骑于高头大马之上，目光炯炯地凝视着眼前这座闻喜县城。
只见城门处跪着上百位来自县里的官吏和声名显赫的地方豪强们。
“又投降！自踏入河东地界已有一个多月，除了在杨县稍稍攻打了一阵子外，其他各县居然全都不战而降啊！本将军怎么觉得此番前来压根儿就不是来打仗的，反倒更像是出来郊游踏青呢！”
李渊面带微笑，以一种轻松调侃的口吻对着身旁众人打趣道。
他话音刚落，周遭将领们先是一愣，随后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笑声回荡在空气中，经久不息。
的确如此，原本大家都认为河东地区必然对他们充满敌意，毕竟河东早在一两个月前就开始修筑高大坚固的城墙、紧急召集众多农户壮丁入伍，并采取坚壁清野之策，摆出一副要与他们死磕到底、决一雌雄的架势。
可谁能料到，当大军真正抵达之时，对方却如同那外表华丽内里脆弱的银枪蜡头一般，瞬间土崩瓦解，望风而降。
这般情形实在让李渊及其麾下将士们始料未及，完全没有给他们一展身手、奋勇杀敌的机会。
“大将军威震天下，其所经之地，敌军无不望风而降，真乃天命加身之人，于战场之上更是所向披靡、无人能敌！”
牛奋满脸谄媚之色，忙不迭地拍起了马屁来。
“呵呵，老牛头啊，看起来你这一个冬天过得很是充实嘛，连这般文绉绉的话语竟然都能够从你那张嘴巴里蹦跶出来啦！”
李渊面带笑容，目光落在面色已然微微涨红的牛奋身上打趣儿地道。
只见牛奋骑在高大威猛的战马背上，稍稍落后李渊一个身位，紧紧握着手中的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