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陆渊低沉平静、听不出丝毫情绪的声音:
“林柠,开门。”
低沉平静的四个字,隔着厚重的门板传来,像丧钟敲响在耳膜上。
我瘫在影音室冰凉的地毯上,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连呼吸都停滞了。
屏幕上最后那帧血腥定格的画面,像灼烧的烙印,死死钉在视网膜上,挥之不去。
他来了,他知道了?他看到什么了?他听到什么了?
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喉咙,掐灭所有声音。
我只能徒劳地睁大眼睛,看着那扇紧闭的门,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不急不缓,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猫捉老鼠般的耐心和压迫感。
“我知道你在里面。”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听不出丝毫怒意,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胆寒,“开门。”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进我紧绷的神经。
我猛地回过神,连滚带爬地扑向播放器,手指颤抖得几乎不听使唤,疯狂地按着退出键!
碟片卡顿了一下,才不情不愿地吐了出来。
我一把抓起那张滚烫的、如同诅咒般的碟片,像握着烧红的炭,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想把它藏起来,却找不到任何安全的地方。
塞进沙发缝隙?
扔进垃圾桶?
还是……
“咔哒。”
极其轻微的、金属细丝转动锁孔的声音。
他根本没有等我开门的意思!
他直接用备用钥匙,或者更糟的方式,打开了门锁!
门被缓缓推开。
陆渊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着走廊的光线,面容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骇人,像两点寒星,精准地锁定了瘫坐在地、狼狈不堪的我。
他的目光极快地从我惨白的脸,滑到我死死攥在手里、还没来得及藏起的那张碟片上。
空气死寂,时间仿佛凝固了。
他一步一步,走进来。皮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却像踩在我的心脏上,一步步逼近。
我下意识地将拿着碟片的手藏到身后,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缩,直到脊背抵住冰冷的播放器柜子,无处可退。
他在我面前一步远的地方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没有说话,只是那样看着。
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下来,几乎要将我碾碎。
然后,他缓缓地蹲下身,视线与我平齐。
他的目光落在我藏到身后的手上,极慢地、伸出了手。
掌心向上,摊开在我面前。一个无声的、却不容抗拒的命令。
我的手指死死抠着那张碟片,指甲几乎要嵌进塑料里,浑身抖得厉害,眼泪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让它掉下来。
他的耐心似乎终于耗尽。
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只摊开的手猛地向前一探,精准地、强硬地攥住了我藏在身后的手腕!
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呃……”我痛得闷哼一声,手指脱力,那张碟片啪嗒一声掉落在深色的地毯上。
他看都没看那张碟片,目光依旧死死锁着我,眼神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一种我完全看不懂的、极度冰冷的愤怒和……一丝极其诡异的、被刺痛般的失望?
“是什么?”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碾磨出来。
我被他眼底那复杂骇人的情绪吓得魂飞魄散,只能拼命摇头,眼泪终于决堤:“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突然寄来的……我……”
“突然寄来?”
他重复着这四个字,嘴角极慢地勾起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令人胆寒的嘲弄,“所以你就迫不及待地躲起来看?嗯?”
“我没有……我只是害怕……”我语无伦次地辩解,声音破碎不堪。
“害怕?”他猛地攥紧我的手腕,将我狠狠拽向他!
力道粗暴,毫不怜惜!
我的额头几乎要撞上他的下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喷在我脸上,带着一丝极淡的、压抑的戾气。
“林柠,”他盯着我的眼睛,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耳朵,带着一种致命的危险,“你到底是害怕外面的人……”
他顿了顿,目光像最冷的刀,一寸寸刮过我的脸。
“还是害怕……被我看到?”
我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瞳孔猛地收缩。
他……他以为我在隐瞒他?
以为我和外面的人有勾结?
以为我这副害怕的样子是装出来的?
巨大的冤屈和恐惧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我撕裂。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哭喊着,徒劳地挣扎,“我真的不知道是谁!我只是……只是好奇……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我的哭喊和挣扎,似乎更加激怒了他。
他眼底的冰冷瞬间被一种骇人的暴怒取代!
攥着我手腕的手指用力到几乎要折断它!
“好奇?!”他低吼出声,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颤,另一只手猛地抬起,不是打我,而是狠狠掐住了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直面他滔天的怒火!
“我对你是不是太纵容了?!纵容到让你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忘了什么东西能碰什么东西不能碰?!忘了谁才是你的主人?!”
主人……
这两个字像最终的判决,狠狠砸下来,将我最后一丝挣扎的力气也彻底抽干。
我停止了哭喊,停止了挣扎,只是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因为暴怒而有些扭曲的英俊脸庞,看着他眼底那片毫不掩饰的、疯狂而偏执的占有欲。
原来……在他心里,我始终只是一件需要绝对服从、连“好奇”都不被允许的所有物。
他看着我瞬间死寂下去的眼神,像是被那空洞刺痛,掐着我下巴的手指微微松了些力道,但眼底的暴怒未消,反而更添了几分烦躁和一种……我无法理解的痛楚。
他的目光猛地扫过地上那张碟片,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污秽的东西,眼神里的厌恶和戾气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松开钳制我的手,捡起那张碟片,看也不看,指间猛地用力!
“咔嚓——!”
脆弱的塑料碟片在他手中应声而碎!
裂成好几片!
然后,他像是丢弃什么致命的病毒一样,将那些碎片狠狠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做完这一切,他胸口微微起伏,呼吸粗重,显然怒气未平。
他转回头,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冰冷得让我浑身血液都冻僵了。
“从今天起,”他盯着我,一字一句,下达最终的命令,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影音室,不准再进。”
“那张碟片里的内容,”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得像能刺穿我所有的伪装,“忘掉。一个字,一个画面,都不准再想起来。”
“否则,”他凑近我,气息冰冷地喷在我的脸上,声音低哑得如同恶魔的低语,“我不介意用我的方式……帮你忘。”
我的身体猛地一颤,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心脏。
他的方式?什么方式?
像对待那张碟片一样,将我彻底“捏碎”吗?
他似乎满意了我眼底骤然涌起的恐惧,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丝毫未乱的衣襟,语气恢复了令人窒息的平静。
“现在,回你房间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来。”
我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玩偶,瘫软在地毯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他没有扶我,只是冷冷地看着我。
我挣扎着,用手撑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不敢看他,低着头,像一抹游魂一样,踉跄着走出影音室,走上楼,回到那个巨大的、冰冷的卧室。
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我终于再也忍不住,将脸深深埋进膝盖,无声地痛哭起来。
眼泪汹涌而出,却洗刷不掉心底那冰冷的绝望和恐惧。
完了,一切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