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还很长，这女人又困得不行，听听他的人生，也许还可以让她精神一些。
“S市方家，上世纪起业于帮派，在当时算是很厉害的黑社会势力。我虽然也姓方，却不是那个家庭的孩子。”当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是那样认为的。“我爷爷是方老太爷手下的一个管事，据说他是老老太爷当年从街上捡回来的，于是便跟了他的姓。爷爷一生对方家感恩待德，所以我叫方敬东，就是一直要尊敬守护东家的意思。”他的声音似有一些嘲讽，自己竟然从一出生，便注定了命运。
“我是一个私生子，从小就没见过父母长什么样子。”别的私生子，至少有一个母亲，而他，却一个都没有。很多事情都是后来听爷爷说的，当然爷爷知道的也只是一部分，再后来……
“我母亲是有钱人家的小姐，而且还是那个家族的独生女，她选择与父亲在一起，她的家族自是极力反对的。他们不可能接受，一个一穷二白，没有任何背景势力的小子做女婿。
但是，那时候他们却非常相爱,于是，母亲便大着胆子与她爱的男人私奔了。
在躲闪与逃亡中，似乎也过了一段相爱相守的日子，我便是在那时候出生的。”当时母亲只有十八岁，而父亲也不过二十岁出头，也许是因为年轻，所以才会那样不顾一切。
但是，他们的爱情却是短暂的，最终还是被母亲的家人找到了，他的父亲派了好多人去抓他们。那个男人也就是我的父亲，在缠斗中，掉下了山涯。”方敬东微微停了下，似也有些心潮起浮。
卓然看着他，眼底也是一片哀戚，为什么相爱的人想在一起竟会那么难。她看着身边的男子，似乎有一些心疼，他才刚一出生，自己的父母便已被逼到了绝地。就算如今的他，已变得多么的强大，可在那一段历史中，却只是一个孱弱的婴孩。
“后来，有人去山涯下找过，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父亲就这样消失了。母亲被她的父亲带了回去，而她生下的孩子却不被那个家族所认可。所以，我便被送到了爷爷那里。”卓然听着，敏感的发现，他一直称那个人为母亲的父亲，却没叫过一次外公，想必他的心里一直都有恨吧。
“从小，我就一直跟在爷爷的身边，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但是也生活得很好。在十二岁之前，算是过了一段平静美好的日子。”除了偶尔爷爷眼里的记挂与思念，他知道，他在想着父亲。
“那你母亲呢？”卓然突然问道。那个女子，那个被迫与爱人分开的女子，她，后来，又怎样了呢？
男子微微侧了侧身，看着她。“她被她的父亲强行带回了家，被逼着嫁给了当时算是很有名的一间公司的接班人。她做为家族的棋子，以联姻注资的方式，强行夺取那家公司的股权。”
卓然一愣，这情节，怎么那么熟悉，方辰不就是方氏联姻李氏辰星的产物吗。
该不会？
“正如你所想，那时候方氏有钱，却不会经营，李氏正好资金链断裂，却也是别无选择。明知道方家是狼，也得眼睁睁的引狼入室。”雪似乎越下越大，方敬东将斗篷挪了挪，尽量包裹在女子的身上，而他，却毫不在意将自己暴露在寒风大雪中。
气温降得很快，如今他也只能尽可能的保住她身上的温度。他又往斜前方动了动，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自洞口瓢洒进来的雪花。
而卓然似已陷在了极度的震惊中。
他母亲竟然是方凌琳。那他，岂不就是方氏的少主了吗。
方凌琳与李放歌并没有共同的孩子，所以方辰才会内斗得如此激烈。
她看着他，似有些可怜。提到方家时，他的语气是那般的不屑，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旧还没有原谅那个人。
方维袭，如今方辰最大的董事，一向行事狠辣霸气。那样一个老人，想必不会是个慈爱的祖父吧，何况，他还是在他极力排斥中出生的。
“可怜我？”男子嘲讽的笑了下。“现在可怜还太早了些，虽然童年的我，少了父母的疼爱，但是还有爷爷，他却是打心底喜欢我这个孙子的。”那十二年，他也算是幸福的，有爷爷的照顾与陪伴，给了他一个正常成长的环境。“后面还有更精彩的，不想听听吗？”夜还很长，不是吗。
“十二岁那年，家里突然来了几个穿黑西装的男人，看起来就像是电视剧里常有的黑社会打手什么的，他们对爷爷说了几句话，便把我给强行带走了。”就算现在，他还记得爷爷当时眼底的痛与深沉的无助。因为是那个人，因为那个人姓方，所以他什么都不能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带走他唯一的孙子。
“从十二岁到十八岁，我几乎是在方家最严酷的训练基地成长起来的，那里可没有点到为止，却是最残酷的竞争与厮杀。”男子笑子笑，但是卓然却看到他眼里比冰还冷的憎恨与杀气。“比起我的成长，你二师兄对你，实在是太善良了。”还记得自己进去的时候，是年龄最小的，所以一直被欺负着。“那时候，他们喜欢玩一个游戏，就是把我狠狠的打倒，再用那只肮脏的脚踩在我的脸上，逼我向他们臣服。”男子嗤笑了下：“但是，我却一次都没有服过输，就算被打得遍体鳞伤也没服过输。”他就是靠着倔强与憎恨坚持着，一直不屈服，一直在努力变得更强。
“直到我十五岁那年，已经是训练场里功夫最厉害，出手最狠辣的人物了，从此再没有一个人敢把他的脚，放在我的脸上。”而那时候的他，心已经变得冰冷麻木了。
“也许我的实力让那个人震惊，第一次他出现在我面前，却仍是一幅高高在上的样子。方维袭对我说起了我的身世，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的母亲，竟然是方家大小姐方凌琳，而这个人，是我的外祖父。”
“他以为我会很开心，以为我会向他卑微的乞求那个身份所带来的荣耀。但是，他错了，他已经永远错失了那份亲情。”还记得自己当时只是冷冷的说了句，我姓方，只是爷爷的方，但永远都不会是你的那个方。
对于他的桀骜不驯，那个人却似乎很开心，说了句这才是我方家的子孙。
卓然听着，困意一扫而空，她有些震惊的看着面前的男子，想着幼年的他，曾是那样的痛苦无助。那是他的亲人，他最亲的外公，却带给他那样的疼痛。
“在得到那个人的认可之后，有一件事算是意外的收获，那便是他想要从更多方面来挖掘我的浅力，不单单只局限在了勇武好斗上。而我，有更多的时间留在学校，直到十八岁那年考入了T大。”那算是与A大齐名的国内两大学府。“我终没让自己失望，但是那一年爷爷却离开了我。”男子顿了顿，爷爷是他今生唯一的温暖，只可惜，他终是没等到自己羽翼丰满，等到他可以照顾他安度晚年。
“那个忠心的老人，到最后还念着方家的好，不让我憎恨自己的外公。”
女子伸出手，轻轻的握住他冰冷颤抖的手，想要给他一些温暖。这个人是方辰不可一世的北方霸主，却有着那样残酷悲哀的童年。
男子一愣，却反手紧紧的握住了她的。
“你知道那个人送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是什么吗？”那语气嘲讽怪异到了极点。是什么，卓然猜不到，但一定不是好东西。方维袭对待他这个唯一的孙子，已经残酷到了变态的地步，她甚至有点害怕再听下去了。
“他送了个女人给我，他竟然送了个女人到自己孙子的床上。”他的目光似有一些疯魔。这世上还有谁家祖父会这么做，给自己孙子的成年礼，竟是一个脱光衣服的女人。
那时候他才十八岁，对男女之间的事情还很陌生，甚至有些排斥。所以，那天他并没有碰那个女人，只是气愤的将她轰走。
但是，那个老头竟然还乐此不疲，一次又一次，甚至不惜对他下药。
只不过这些，他却不想对她说起，她是那么纯真美好，这种污秽还是不让她听到的好。
卓然的脸刷的一下白了，她无法想象，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变态与扭曲。
男子却低低的笑了，只是这笑声，回荡在这漆黑的夜里，显有格外的阴寒。
“他不是一个疯子，他只不过是太迫不及待的想让我替方家开枝散叶。”这是后来他才发现的。一开始他也以为那个人变态到了极点。“因为方家在他这一脉，人丁太单薄得可怜。他本以为自己的女儿嫁给李放歌后，可以多生几个孩子，几个血统高贵的孩子。
却没想到，他的女儿太爱我的父亲了，她与李放歌虽然结了婚，却没将自己交给他。而在李放歌的心中，似也有一段割舍不了的情缘，所以他们两个人虽然是名义上的夫妻，却根本没发生过实质性的关系。”这是后来见到母亲时，她告诉他的。对于李放歌，她的感情是复杂的。那个男人娶了他，却也尊重她的爱情，从未强迫过她。就算在方辰，李氏被方氏压制成那样子，却从没有将怒气带回家，数十年的相守，他们，竟像是朋友。
“女儿是指不上了，他便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必竟我算是唯一可以延续他血脉的人了。”这一刻男子的眼神阴鸷到了极点。“那个老头，竟然想把我当种马用。我告诉他，这一生都别指望我会给他们方家传宗接代。”他不会给那些女人机会，怀上自己的孩子的。就算其中有一两个，走运怀上的，他也会亲手处理掉。
不只那个老的人生观是扭曲，他的也是。
但是，他看着面前的女子，目光却静了静，如果是她呢？
只是，这个女人是不会爱上自己的。她喜欢眼神干净、纯粹的，还记得那时候林源这样说过。
而自己，早已经没有了那种眼神。
卓然看着面前的男子，突然感觉，这个人在公司里的阴枭霸道已经算是很好了，在经过那样的童年，被亲人那般算计后，他还没发疯，真的是很不容易了。
此刻，她听着，就算知道那些伤害已成过往，却仍忍不住感觉森寒恐怖。
她微微瑟缩了下，方敬东以为她冷，又向前凑了凑，如今他也能靠身体替她遮挡风雨了。
卓然却一惊，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下。
“怎么，是我这身体让你感觉恶心了吗？”男子轻笑了下，冰冷嘲讽的眼神里，似有一些受伤。如果上天可以让他们早一些相遇，也许他会愿意守着一个清白干净的身体，不在堕落中放纵。
卓然的心一紧，她只是不喜欢与男子离得太近。“我不冷。”似才发现，不知何时，他竟自己的斗篷全部裹在了她的身上。而他，在漫天的雪花中，却只着一件单衣。
他挡在她面前，雪打在男子的身上，一圈圈的晕湿化开，一定会很冷吧。
今天的他，陷在往事的记忆中，显得有些哀怜。女子的目光一点点的变的柔和，向前靠近了些，展开斗篷包裹在他身上。
男子似一惊，立刻躲闪开了。“我身上凉，你裹着就好。”这女人身上的温暖，还真是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只是，他却太过寒冷，离得太近，也许会伤到她。
“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方敬东微微扬唇，似笑了下：“凌湛那小子，就是李放歌的私生子。”他是前两天才知道的，没想到那个不正经的小子，竟然就是李放歌藏着多年的儿子。
他与他，几乎是一样的境遇，但是那小子的身上，竟还保留了最初的纯粹与干净。
他，便是这女人喜欢的，那种眼神干净纯粹的人吗？
什么？卓然一惊。
凌湛，竟然是，李放歌的私生子?
那方敬东对上凌湛，不就是方氏与李氏的终级PK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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