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的惊雷在心底反复炸响,余波未平,又如钝刀割肉般,持续地、细微地折磨着龙惊墨的神经。
她不再是那个仅仅因“庶出”身份而处境艰难的龙家小姐。
“龙”这个姓氏本身,都仿佛成了一场精心编织的骗局。
过往十几年所认知的世界,从根基处开始崩塌,露出其下狰狞的、充满谎言与背叛的真相。
对龙啸云,那个她曾恭敬唤作“父亲”的男人,她的感情变得无比复杂。
过往那些看似关怀实则疏离的举动,如今都有了更残酷的解释。
如果他知晓内情,那么他每一次看似无奈的叹息,每一次欲言又止的回避,都成了对她和母亲无声的凌迟。
如果他不知……柳氏是如何瞒天过海的?母亲当年,又是承受了怎样的冤屈与压力?
而对柳氏,那股压抑了多年的恨意,此刻如同被浇了油的野火,熊熊燃烧。
母亲从正妻之位跌落,一步步被逼至绝境,这其中若没有柳氏的精心算计和狠毒手段,她绝不相信!
然而,比恨意更让她心绪难平的,是那个关于母亲“心有所属”的猜测。
她记忆中的母亲,温婉坚韧,眉宇间总带着一丝化不开的轻愁,却绝不是一个会轻易移情、行为不端之人。
母亲曾轻抚着她的头说:“墨儿,这世上有些人,有些事,一旦认定了,就是一辈子……” 那话语里的深情与无奈,至今清晰。
这样的母亲,怎会轻易负了心上人,转而嫁给龙啸云?
除非……其中另有隐情!
一个大胆的猜测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会不会,母亲当年并非自愿?
甚至,是龙啸云用了不光彩的手段,逼迫、乃至拆散了母亲与她真正的心上人?
这个念头让她遍体生寒。若真如此,龙啸云就是毁了母亲一生的罪魁祸首!
龙府就是囚禁母亲的华丽牢笼!而她尴尬的身世,或许正是那段扭曲关系的产物!
恨意与探究真相的迫切,像两股炽热的岩浆在她体内奔涌。
她需要力量,需要证据,需要撕开这笼罩了十几年的迷雾!
妆匣!母亲留下的妆匣!
她再次进入空间,几乎是扑到灵泉边。羊脂白玉妆匣静静躺着,流光溢彩,与她胸前的玉佩共鸣般微微发热。
她伸出手,指尖颤抖地抚过匣盖上冰冷的缠枝莲纹。
“母亲……”
她声音低哑,带着刻骨的寒意与决绝,“如果您是被迫的,如果您受了委屈……女儿发誓,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所有亏欠您的,无论是谁,我都要他百倍偿还!”
苏姨母信中提及“月圆之夜,以血为引”。
可距离月圆还有几日,而那又将是她大婚的日子,在王府行事很容易被发现,她还真是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强烈的冲动主宰了她——现在就要试试!
她眼神一凛,毫不犹豫地咬破了自己的指尖。
殷红的血珠瞬间沁出。她屏住呼吸,将滴血的手指,缓缓按向那浑然一体的妆匣缝隙。
就在血珠触及玉匣的刹那——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直抵灵魂深处的嗡鸣响起!
整个妆匣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将空间映得亮如白昼!
一股庞大的、古老的气息如同沉眠的巨兽骤然苏醒,带着不容亵渎的威严,轰然撞向龙惊墨的心神!
“呃!”
龙惊墨闷哼一声,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冲击在胸口,眼前一黑,喉头腥甜上涌,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弹飞出去,重重摔落在灵泉旁的空地上。
白光只持续了一瞬便迅速敛去,妆匣恢复原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唯有空气中残留的凛冽气息,以及龙惊墨唇角溢出的一缕鲜红,证明着方才那惊心动魄的瞬间。
她瘫软在地,胸口剧痛,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脑中嗡嗡作响。
过了好半晌,她才勉强撑起身体,抹去唇边的血迹,心有余悸地看向那看似无害的妆匣。
不是月圆之夜,强行开启,竟会引来如此可怕的反噬!
然而,在那剧烈的冲击和痛楚之中,她分明感觉到,在那一瞬间,自己的血液似乎与妆匣产生了某种极其短暂、却无比深刻的联系,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枷锁松动了一丝,又仿佛有一个古老的声音在她灵魂深处叹息了一声。
虽然失败了,但她验证了两件事:这妆匣绝非寻常,其中必然封印着巨大的秘密;以及,苏姨母信中所言非虚,开启它的条件,苛刻无比。
龙惊墨挣扎着盘膝坐好,借助空间内浓郁的灵气调息。
剧痛渐渐平息,但那份与妆匣产生联系的微妙感觉,却如同烙印般留在了她的感知里。
她睁开眼,看向那静谧的玉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冲动和恨意,而是沉淀下来的、更加坚定的决心。
月圆之夜……她等着,大婚之夜她也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