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韵斋内,檀香与书卷特有的陈旧气息混合,萦绕在鼻尖。
书架高耸直至房梁,其上典籍分门别类,摆放得一丝不苟,涉猎经史子集、兵法农工,甚至还有一些地方志和杂学笔记,可见王府底蕴。
秦晚信步其中,指尖划过微凉的书脊。她并非漫无目的,目光敏锐地扫过那些可能与当朝局势、历史沿革,或是与“龙惊墨”过去相关的区域。
她对这云王府本身,并无多少探究的欲望,此处于她,不过暂栖之地。
青雀和白芷安静地跟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不敢打扰,却又忍不住时时关注。
她们是姑娘在边关救下的,对这京城王府的规矩路径,本就生疏,此刻更是全副心神都系在秦晚身上。
秦晚在一排记载本朝历史的书架前停下,抽出一本《大胤朝纪年》,随手翻阅。
书页泛黄,墨迹清晰。她看得极快,目光一扫便过,强大的神魂之力让她拥有近乎过目不忘的本领,海量的信息被迅速摄入、梳理。
她需要尽快搭建起对这个名为“大胤”的王朝的认知框架,尤其是……那波谲云诡的皇城。
青雀见她看得专注,悄悄挪到靠窗的桌案边,动作极轻地开始研墨。
白芷则有些无措地站着,目光始终追随着秦晚,看到她拿起那本厚重的《大胤朝纪年》时,嘴唇动了动,又强自忍住。
秦晚虽在看书,但周遭一切细微动静皆在她感知之中。
“想说什么?”她头也未抬,清冷的声音在寂静中书斋内响起。
白芷吓了一跳,慌乱地看向青雀。青雀手上研墨的动作一顿,对她微微摇头。
秦晚合上书册,放回原处,转身看向她们,目光平静无波:“既然称我一声‘姑娘’,有话便说。我不喜猜度。”
白芷被那目光看得一颤,鼓起勇气,声音细弱蚊蝇:“姑娘……您以前,最不喜看这些史书,说……说尽是些帝王将相的粉饰之言,看着气闷。您更喜欢看舆图、兵策,还有那些讲机关锻造的杂书……”
青雀连忙补充:“姑娘兴趣广泛,只是……确实对正史兴趣不大。”
她心中酸涩,姑娘连这点都忘了。
秦晚走到另一侧书架,果然看到了不少兵法和器械类的书籍。她抽出一本边关札记,淡淡道:“人是会变的。或许经历生死,想法便不同了。”
她顿了顿,看向白芷,“不过,谢谢你告诉我。”
白芷愣了一下,眼圈微红。
秦晚不再多言,专注于手中的札记。这里面的记载比正史生动,让她对“龙惊墨”曾经驰骋的边关有了更具体的想象。
那个教侍女识字、救人于危难、喜欢研读兵策机关的女子,形象似乎清晰了些,却又更加迷雾重重。
这样一个女子,为何会变成记忆中那个在乡下受尽欺凌的懦弱形象?这中间巨大的断层,究竟隐藏了什么?
时间在书页翻动声中流逝。夕阳余晖透过窗棂,铺上一层暖金色。
秦晚放下最后一本笔记,揉了揉眉心。大量信息的摄入,即使对她而言,也是一种负担。但这半日的收获,远超预期。
她对这个王朝,对当前的权力格局,皇帝病危,夜烬奉旨入宫,二皇子势力虽除,但其余皇子绝非庸碌,甚至对“龙惊墨”矛盾的过去,都有了初步却至关重要的了解。
“回去吧。”她开口道。
青雀和白芷立刻应是。
返回客院的路上,气氛稍缓。秦晚偶尔问及路径,青雀和白芷都尽力回答,但她们对此地也确实不算熟悉。
行至一处回廊拐角,隐约听到两名快步走过的仆役低语。
“……宫里情况不明,殿下这一去……”
“慎言!做好本分……”
那两人见到秦晚一行,立刻噤声,垂首快步离开。
青雀和白芷脸色都凝重了几分。姑娘重伤初愈,又失了记忆,偏偏赶上陛下病重,王爷被拘在宫中的多事之秋。
回到客院房间,房门再次合拢,隔绝了外界。
秦晚没有点灯,就在渐沉的暮色中盘膝坐下,尝试运转鬼谷的呼吸法。
一丝微不可查的气流开始在经脉中艰难游走,滋养着千疮百孔的身体。
修炼进度缓慢得令人心焦,但这具身体的根基似乎比她预想的要好上一些,或许是“龙惊墨”原本留下的底子?
她需要力量,需要尽快恢复哪怕一丝自保之力。
皇帝病危,皇子们蠢蠢欲动,夜烬身在漩涡中心,她这个名义上的“七皇子妃”,哪怕再不受重视,也可能被波及。更何况,她身上还带着“龙惊墨”的谜团。
夜色彻底笼罩下来,房间里一片黑暗。
秦晚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冷光。
“龙惊墨……夜烬……”她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一个是她占据的身躯,充满谜团的前半生;一个是她名义上成婚数月、却几乎毫无印象的“夫君”,如今深陷皇权争夺的中心。
这潭水,比她想象的更深。
她必须更快,更快地恢复实力,更快地弄清楚这方天地究竟藏着怎样的危机,总让她隐隐感觉不安,感觉要出什么事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