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白炽灯亮得刺眼,六旬老人张福来缩在铁椅里,枯瘦的手反复摩挲着膝盖上的补丁。
“警官,我真没骗你们,那人说帮他取点钱,就给我两百块买降压药……”他的声音含混,眼神涣散,说着说着就忘了自己要讲什么,嘴角无意识地淌下口水。
刑警队长李建国把一杯温水推过去,指节叩了叩桌上的银行流水单:“张大爷,你一个月内帮人取了十七次钱,总额超过八十万,这也是‘一点钱’?”
张福来盯着流水单上的数字,眉头拧成疙瘩,突然拍着大腿喊起来:“不对!我就取过三次!第三次那柜员还问我是不是给儿子取钱,我说是……不对,我儿子在外地打工,他不要我钱啊……”他的记忆像破碎的玻璃,拼不出完整的形状。
隔壁观察室里,苏语攥着刚拿到的诊断报告,指尖泛白:“墨哥,张福来的ct显示颞叶萎缩严重,初步诊断是阿尔茨海默症中期,他说的话可能半真半假,甚至自己都分不清现实和记忆。”
林墨站在单向玻璃前,白大褂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上的银色手表。他的目光掠过张福来后颈——那里有个淡得几乎看不见的蝴蝶纹身,像片枯萎的落叶。“李队,”他按下通话器,声音冷静,“这案子不对劲,张福来不是主犯,是工具人。”
半小时后,张福来被送去看守所的临时医务室监护。李建国把林墨和苏语拉到办公室,扔出一叠案卷:“这是近三个月全市抓获的‘帮信’人员名单,六十岁以上的占了三成,其中七个和张福来一样,都有认知障碍的迹象。”
苏语快速翻阅案卷,突然停在一页:“这个王建军,上个月被发现死在出租屋,死因是突发心梗,但他手机里有和张福来相似的转账记录,后颈也有……蝴蝶纹身!”
林墨的指尖在“蝴蝶纹身”四个字上顿了顿。昨晚尸检时,王建军的鬼魂曾坐在解剖台边,反复念叨“蝴蝶飞了,玲姐要找下一个”,当时他以为是自己阴阳眼的幻觉,现在看来绝非偶然。“去王建军的出租屋看看。”他抓起外套。
出租屋还保持着案发时的样子,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苏语蹲在墙角,用棉签粘起一点暗红色污渍:“墨哥,这是血迹,不是王建军的。”林墨点点头,目光扫过床头柜上的药瓶——全是治疗阿尔茨海默症的处方药,但标签上的名字被刮掉了。
“玲姐是谁?”李建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手里拿着一份物业监控记录,“案发前三天,有个戴黑框眼镜、穿红色风衣的女人来找过王建军,每次都戴着口罩,看不清脸。”
林墨的视线落在监控画面的角落,那里有个模糊的影子闪过——是王建军的鬼魂,正指着女人的手提包。他走近仔细观察,包上挂着一个银色的钥匙扣,形状像只展翅的蝴蝶。“苏语,查全市近半年失踪的老人,尤其是有认知障碍、身上有蝴蝶标记的。”
三天后,苏语抱着一摞资料冲进办公室,脸色苍白:“墨哥,李队,有重大发现!失踪的十二个老人里,有九个的家属都提到过一个叫‘玲姐’的女人,说她以免费体检、送保健品为由接触过老人。更可怕的是,这些老人的银行卡都有异常流水,资金最终流向了境外的赌博网站!”
李建国猛地一拍桌子:“好一个连环套!先用保健品骗老人信任,再利用他们的认知障碍套取银行卡信息,让他们帮忙洗钱,最后把人处理掉……张福来能活下来,可能是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
林墨沉默地看着资料里的照片,突然指着一张集体照说:“这个地方——夕阳红养老院,失踪的三个老人都住过这里。”照片背景里,养老院的外墙挂着“关爱失智老人,共建和谐社区”的横幅,角落里站着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女人,正是监控里的“玲姐”。
当天下午,三人伪装成家属来到夕阳红养老院。院长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满脸堆笑:“我们这里的服务绝对一流,24小时专人看护,还有专业的康复训练……”
林墨的目光扫过走廊,一个穿护士服的女人正给老人喂药,她的手腕上戴着一个蝴蝶形状的银镯子。“请问那位护士怎么称呼?”他不动声色地问。
院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着说:“那是我们的护士长,玲姐,特别有爱心,老人们都喜欢她。”
玲姐似乎察觉到他们的注视,抬头看了过来,黑框眼镜后的眼睛闪过一丝警惕。就在这时,林墨身边突然多了一个模糊的身影——是失踪老人陈桂英的鬼魂,她抓着林墨的胳膊,声音凄厉:“就是她!她给我吃了药,我就什么都记不清了,还让我把存折给她……”
林墨强压下心头的寒意,对苏语使了个眼色。苏语会意,故意打翻了手里的水杯,水流顺着地板流到玲姐脚边。“对不起,对不起!”她弯腰去擦,趁机观察玲姐的反应——她的鞋跟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走路时发出轻微的响声。
离开养老院后,李建国立刻安排人手24小时监控玲姐。苏语则查到,夕阳红养老院的法人是个境外身份的男人,名下有十多家空壳公司,专门负责转移资金。“墨哥,玲姐每晚都会去一家叫‘蝶舞’的酒吧,好像在和什么人接头。”
当晚,林墨和李建国埋伏在酒吧对面的车里。苏语通过监控系统实时追踪玲姐的动向。凌晨一点,玲姐走出酒吧,手里多了一个黑色的手提箱。她刚要上车,林墨突然推开车门冲了过去:“玲姐,站住!”
玲姐脸色一变,转身就跑。李建国立刻追了上去,两人在小巷里展开追逐。眼看就要追上,玲姐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刺向李建国。就在这时,林墨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你们抓不到我的!”玲姐疯狂挣扎,“我背后有人,他们会救我的!”
苏语随后赶到,拿出手铐铐住玲姐:“别做梦了,你的上线已经被我们控制了。”
审讯室里,玲姐起初还百般抵赖,但当苏语拿出她和境外人员的通话录音、以及转移资金的证据时,她终于崩溃了。“是他们逼我的!”她哭着说,“我以前是养老院的护工,他们抓住我挪用老人养老金的把柄,逼我帮他们找失智老人洗钱。那些蝴蝶纹身是标记,方便他们识别哪些老人已经被控制……”
根据玲姐的供述,警方顺藤摸瓜,捣毁了一个横跨中、缅、泰三国的犯罪集团,抓获涉案人员47名,冻结涉案资金2.3亿元。那些被控制的失智老人,除了已经不幸遇害的5人,其余7人都被成功解救,送回了家人身边。
张福来因为病情严重,被送往专门的护理机构。临走前,他拉着林墨的手,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谢谢你,警官,我好像记起来了,我女儿叫婷婷,她明天来看我……”
林墨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心里一阵酸涩。苏语递过来一杯热咖啡:“墨哥,都结束了。”
李建国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不,还没结束。以后我们要多关注失智老人这个群体,不能再让他们落入这样的陷阱。”
夕阳下,三人站在警局门口,看着远处的晚霞。林墨的目光掠过天际,仿佛看到那些逝去的老人的鬼魂,正朝着他微笑点头。他知道,只要他们三人并肩作战,就没有破不了的案,没有护不住的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