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洒在庇护所的茅草屋顶上,苏晓棠正在给老驴梳理毛发。老驴舒服地眯着眼睛,时不时发出满足的叹息。
左边一点,对,就是那里......老驴指挥着苏晓棠的动作,这把老骨头好久没这么舒服过了。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议论声从栅栏外传来。王桂芬和几个妇人正对着庇护所指指点点,声音大得故意要让里面的人听见。
真是闲得慌!人都快养不活了,还给畜生盖宫殿!王桂芬尖着嗓子说,那双三角眼里满是刻薄
苏晓棠的手微微一颤,梳子差点掉在地上。这个声音,这个语气,瞬间将她带回到十年前那个寒冷的冬日。那时她才十岁,王桂芬就是用这样的语气说她吃白食,然后把她赶出了家门。
听说昨天李老栓家送来一头瘸腿驴,这不是明摆着占便宜吗?另一个妇人附和道。
老驴的耳朵顿时耷拉下来,眼神黯淡:她们说得对,我确实是个没用的老家伙了......
别听她们胡说,苏晓棠强压下心中的刺痛,轻轻抚摸着老驴的脖颈,你为李家劳作二十年,现在该是享福的时候了。
栅栏外,王桂芬的声音更大了,带着她特有的尖酸:要我说啊,这根本就是瞎折腾!建这么个地方,不知道浪费了多少好木料!要是我家那个死丫头敢这么败家,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刺穿了苏晓棠的心。她清楚地记得,王桂芬口中的死丫头指的就是她。那些年被夺走的压岁钱,无休止的重活,还有最后被赶出家门的那个雪夜,一幕幕在脑海中重现。
就是,那些木料要是分给咱们修房子多好!
苏晓棠正要开口,却听见一个稚嫩的声音抢先响起:才不是浪费呢!
小豆子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双手叉腰站在王桂芬面前:晓棠姐姐是在做好事!你们看,小羊多可爱,老驴多可怜!
王桂芬被小孩顶撞,顿时恼羞成怒,伸手就要打小豆子:小兔崽子,跟你有什么关系?滚一边去!就像当年那个吃白食的死丫头一样讨人嫌!
这时,杨大嫂也闻声赶来:桂芬嫂子,你这话就不对了。上次要不是晓棠,我家那只下蛋的母鸡早就死了。这庇护所建起来,对咱们全村都有好处!
好处?我看是浪费粮食!王桂芬不依不饶,那双精明的眼睛扫视着庇护所里的每一样东西,仿佛在估算它们的价值,那些喂牲口的粮食,够多少人家吃啊!要我说,这些畜生就该宰了吃肉!就像当年那个只会吃饭不会干活的死丫头一样没用!
庇护所里,动物们都被这番争吵惊动了。小羊羔害怕地躲在苏晓棠身后,母鸡在栖架上不安地扑腾翅膀,连墨痕都焦躁地来回踱步,对着王桂芬的方向发出低吼。
她们为什么这么讨厌我们?小羊羔怯生生地问。
不是讨厌你们,苏晓棠轻声安慰,声音却不由自主地颤抖。她想起十年前,王桂芬也是这样对着她大喊大叫,说她是个累赘,她们只是还不理解。
这场争论很快就在村里传开了。晌午时分,苏晓棠去井边打水,能明显感觉到村民们投来的异样目光。有人避之不及,有人欲言又止,还有人直接在她背后指指点点。
听说那庇护所里养了三头牲口,一天得吃多少粮食啊!
可不是嘛,有那闲工夫,多种点地不好吗?
这些议论像针一样扎在苏晓棠心上。她提着水桶快步往回走,却在半路遇到了王桂芬。
哟,这不是咱们的活菩萨王桂芬阴阳怪气地说,那双刻薄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苏晓棠,
苏晓棠咬紧嘴唇,十岁被赶出家门的画面历历在目。那时王桂芬可不是这么说的,她说的是滚出去,别在这里吃白食。
王婶,苏晓棠强忍着心中的酸楚,我记得很清楚,是您亲自把我赶出家门的。那天雪下得很大,您说家里粮食不够,养不起闲人。
王桂芬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没有胡说,苏晓棠直视着她的眼睛,那天是腊月二十三,您把我唯一的棉袄也扒了下来,说那是用您的钱买的。我在破庙里躲了三天,是张奶奶发现了我,把我带回家。
这时,周围已经围了不少村民。有人露出惊讶的表情,有人则若有所思。
王桂芬恼羞成怒,扬起手就要打苏晓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住手!陆承泽不知何时出现在路口,一把抓住王桂芬的手腕,你想干什么?
王桂芬看到陆承泽,气焰顿时矮了半截,但嘴上还是不饶人:我管教自己的女儿,关你什么事!
女儿?陆承泽冷笑一声,十年前被你赶出家门的女儿?寒冬腊月,连件棉袄都不给,这就是你的管教?
围观的村民开始窃窃私语,看向王桂芬的眼神都带着鄙夷。
王桂芬见势不妙,嘟囔着不跟你们一般见识,灰溜溜地走了。
待人群散去,陆承泽接过苏晓棠手中的水桶:别在意她说什么。
可是......苏晓棠眼眶微红,她说我们浪费粮食,说我们瞎折腾......那些话,跟十年前赶我走时说的一模一样。
还记得我们建庇护所的初衷吗?陆承泽轻声说,不是为了讨好谁,而是为了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生命。就像当年张奶奶帮助你一样。
回到庇护所,苏晓棠发现气氛有些异样。老驴没在吃草,而是呆呆地望着远方;小羊羔也没在玩耍,而是无精打采地趴着;连母鸡都安静得出奇。
你们怎么了?苏晓棠担忧地问。
老驴叹了口气:我们都听到了......外面的人说得对,我们确实是在浪费粮食。
才不是呢!小羊羔突然抬起头,眼中含着泪水,我每天只吃一点点,而且我很快就能长大了,到时候我就能产奶报答晓棠姐姐!
母鸡也咕咕叫着:我每天都会下蛋,这些蛋可以拿去卖钱,不会白吃粮食的!
听着动物们真诚的话语,苏晓棠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蹲下身,轻轻抱住小羊羔:你们从来都不是负担,你们每一个都是珍贵的生命。就像当年张奶奶对我说的,每个生命都值得被珍惜。
这时,墨痕走过来,用鼻子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还记得你救我的那天吗?当时王桂芬也说不值得。
苏晓棠想起三年前,她在雪地里发现受伤的墨痕时,王桂芬正好路过,冷笑着说人都养不活,还养狗。可现在,墨痕成了她最得力的助手,成了庇护所不可或缺的一员。
傍晚时分,陆承泽带来一个好消息:李老栓家的耕牛腿伤好了,今天已经能下地干活了。他特意让我转告你,多亏了你的草药。
这个消息像一阵春风,吹散了苏晓棠心头的阴霾。
更让她惊喜的是,第二天一早,李老栓亲自牵着康复的耕牛来到庇护所,还带来了一车草料。
晓棠,这些草料你收着,李老栓真诚地说,要不是你,我家这头牛就废了。现在它不仅能干活,还能配种,这可都是你的功劳!
耕牛温顺地低下头:谢谢你,小姑娘。要不是你,我可能已经被宰了。
这个消息很快在村里传开。原本持怀疑态度的村民开始重新审视这个庇护所的价值。
听说李老栓家的牛完全好了,今天还下地干活了呢!
要这么说,这庇护所还真有点用......
接下来的几天,陆续有村民带着生病的牲口来找苏晓棠求助。有得了猪瘟的小猪,有误食毒草的羊羔,还有被兽夹所伤的野兔。每一个被治愈的生命,都在无声地证明着庇护所存在的意义。
这天下午,苏晓棠正在给一只受伤的野兔换药,忽然听见栅栏外传来熟悉的争吵声。
我都说了,这庇护所就是在浪费资源!是王桂芬的声音。
桂芬嫂子,您这话就不对了。这次反驳的是杨大嫂,前天要不是晓棠,我家那头猪就病死了。现在猪好了,年底能卖不少钱呢!
就是,另一个村民加入讨论,我家羊羔吃了晓棠给的药,拉肚子马上就好了。这要是在以前,肯定活不成。
可是养着那些没用的老牲口干什么?王桂芬还在强词夺理。
谁说老牲口没用了?李老栓的声音突然响起,我家的老驴在庇护所养着,我每天都能去看它。它为我们家干了一辈子活,现在能安享晚年,我心里踏实!这比某些人强多了,连自己养大的孩子都能赶出家门!
庇护所里,老驴听到这番话,眼中涌出泪水:老伙计还惦记着我......
王桂芬被说得面红耳赤,正要反驳,却看见越来越多的村民围了过来,都用不赞同的目光看着她。她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渐渐地,苏晓棠发现村民们的态度在悄然改变。以前见了她就躲的人,现在会主动打招呼;以前说风凉话的人,现在会默默送来一捆草料;连最顽固的王桂芬,最近也不再说难听的话了。
这天黄昏,苏晓棠看见王桂芬在庇护所外徘徊,手里还提着一个小篮子。
王婶,有什么事吗?苏晓棠主动开口。
王桂芬别扭地递过篮子:这些菜叶子......反正我也吃不完,给你们喂牲口吧。她的眼神有些闪烁,不敢直视苏晓棠的眼睛。
说完,她匆匆离开,但脚步明显比往常轻快许多。
小羊羔好奇地嗅着篮子:她其实不坏,对不对?
苏晓棠微笑着抚摸小羊羔,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片柔软的地方。只是有时候,生活的艰难会让那片柔软变得坚硬。
一个月后的傍晚,苏晓棠和陆承泽坐在庇护所前的石阶上,看着夕阳下的田园风光。庇护所里,动物们都在安静地休息,偶尔传来几声满足的叹息。
你看,陆承泽指着远处,现在再也没有人说这是在瞎折腾了。
苏晓棠望向庇护所里安睡的动物们,轻声说:因为它们每一个都在证明自己的价值。老驴给了李老栓心灵的慰藉,母鸡每天下蛋补贴开销,小羊羔很快就能产奶,就连那些被治愈后放归山林的野生动物,也在用它们的方式回报这片土地。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柔和:就像当年张奶奶收留我时说的,善意终会得到回报。王桂芬当年认为我是个负担,把我赶出家门。可现在,我不仅活下来了,还能帮助这么多生命。
墨痕安静地趴在她脚边,眼中闪着智慧的光芒:善意就像种子,只要种下了,总有一天会开花结果。即使是在最贫瘠的土地上。
夜幕降临,庇护所里点起了温暖的灯光。在这个曾经备受争议的地方,希望正在悄悄生长。每一个被治愈的生命,每一个被感化的心灵,都在诉说着同一个道理:所有的善意都值得被珍视,所有的生命都值得被尊重。
而这一切,都源于一个少女最纯粹的初心,和一份永不放弃的坚持。在这个看似普通的山村里,一个关于生命与希望的故事,正在悄然书写着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