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泽坐在知青点院子的角落里,手里的书本半天没翻一页。李文斌拿着习题凑过来:“承泽,这道物理题你怎么看?我算了好几遍都觉得不对。”
“我看看。”陆承泽接过习题本,心不在焉地扫了一眼。
“要我说,你现在该操心的是报名的事。”李文斌推了推眼镜,“孙卫国上周就走了,咱们点里就剩你还没去报名。你家里是不是有什么安排?”
陆承泽把习题本递回去,语气平淡:“我还没想好。”
“这有什么好想的?”李文斌不解地看着他,“以你的成绩,清华北大随便挑。你家里肯定都给你安排好了吧?”
正说着,邮递员在门口喊:“陆承泽,有你的加急信!”
接过那封笔迹熟悉的信,陆承泽的心沉了下去。他避开众人探究的目光,独自走到河滩边拆信。
“机遇已至,当断则断。男儿志在四方,岂可困于方寸之地、沉溺于琐碎之情?速归备考,勿作他想。顾廷州。”
短短几行字,像冰水浇在心头。他攥紧信纸,指节发白。
回到知青点,张婶又递来一封信:“刚才忘了,这还有一封,也是你的。”
母亲的信字迹凌乱,带着泪痕:“泽泽,你到底在犹豫什么?你爸爸已经帮你联系好了最好的辅导老师,资料都准备好了!你外公看到你之前的回信,血压都高了...快回来吧,别让妈妈担心,也别耽误了自己的一生啊!”
晚饭时,李文斌忍不住又问:“承泽,你收到家里的信了吧?是不是催你回去备考?”
陆承泽扒拉着碗里的饭,含糊地“嗯”了一声。
“要我说,你就别犹豫了。”旁边一个知青插嘴,“孙卫国走的时候还说,要在大学里等你呢。这么好的机会,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张淑华也轻声劝道:“是啊承泽,我们都开始复习了,就你还没动静。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没有难处。”陆承泽放下碗筷,“我只是需要时间想想。”
“还想什么?”李文斌不解,“孙卫国走得多干脆?这不明摆着的事吗?回城,考大学,前程似锦。难道你真想一辈子待在这穷乡僻壤?”
陆承泽猛地站起身:“我的事,我自己会考虑。”
他转身要走,李文斌拉住他:“承泽,我们不是要干涉你。只是...这确实是个难得的机会,错过就太可惜了。”
“我知道。”陆承泽深吸一口气,“但我有我的考量。”
晚上,他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房间传来的背书声,久久不能入睡。李文斌在上铺翻了个身,轻声问:“承泽,睡了吗?”
“还没。”
“我说真的,”李文斌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你到底在纠结什么?是不是因为...村西头那个姑娘?”
陆承泽没有回答。
“我就知道!”李文斌叹了口气,“承泽,不是我说你,为了个乡下姑娘放弃大好前程,值得吗?你家里肯定不会同意的。”
“跟她没关系。”陆承泽翻了个身,“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你自己的决定?”李文斌提高了音量,“你清醒一点!孙卫国走之前还说,你的世界不在这里。你现在犹豫,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后悔也是我自己的事。”陆承泽冷冷地说完,拉过被子蒙住了头。
黑暗中,他紧紧攥着那两封信,仿佛能感受到字里行间透出的压力。外公的严厉,母亲的泪水,同伴的不解,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越缠越紧。
第二天一早,他去找苏晓棠。她正在给一只受伤的野兔换药,动作轻柔。
“你来了。”她抬头看他,眼神清澈。
“嗯。”他在她身边蹲下,看着她熟练地包扎伤口。
“你...有心事?”她轻声问。
他沉默片刻,才开口:“家里来信了。”
“催你回去?”
“嗯。”他捡起一根枯草,在手里慢慢捻着,“他们觉得我该回去考大学。”
“那你怎么想?”
“我不知道。”他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你觉得我该回去吗?”
苏晓棠包扎的动作顿了顿,然后继续手上的工作:“这是你的人生,该由你自己决定。”
“可是...”他欲言又止。
“没有什么可是。”她包扎完,轻轻放下野兔,“跟着你的心走就好。无论你选择什么,只要不后悔就行。”
看着她平静的侧脸,陆承泽突然觉得,内心的纷乱似乎平息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