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河一战虽然暂时解决了“沉棺聚阴”的祸患，但也消耗巨大。凌玥在别墅静养了三天，才恢复了些元气。沈墨也忙于处理别墅区的后续风波，以“施工意外”为由，暂时封锁了那片区域，并进行公开的、声势浩大的“环保净化工程”，以安民心。
这日傍晚，凌玥感觉精神好了许多，便对沈墨说：“我想出去走走，去老城隍庙摆个摊。”
沈墨放下平板电脑，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确认她确实无碍，才点头：“我陪你去。”
凌玥要去老城隍庙摆摊，并非心血来潮。一来，她确实需要接触些“人气”，调整下状态，处理些真正的、不涉及生死玄秘的俗事，对灵台清明有益。二来，老城隍庙是城市中“气”最杂的地方之一，三教九流汇聚，信息流通驳杂，有时反而能不经意间听到些“上面”听不到的、与特殊事件相关的风声。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凌玥换了身不起眼的灰色道袍，用木簪简单绾了个发髻，背着她那个略显陈旧的帆布包，里面装着罗盘、简单的卦签、符纸和朱砂。沈墨则一身休闲装，戴着副平光眼镜，站在不远处的人群中，看似随意闲逛，实则目光从未离开凌玥左右。
老城隍庙夜市人流如织，热闹非凡。凌玥在庙门口的古槐树下找了个干净的石阶，铺开一张简单的蓝布，摆上罗盘、卦签，竖了块写着“问卜吉凶，有缘者分文不取”的小木牌，便开始闭目养神。
起初，行人匆匆，多是好奇地瞥上一眼，便走开了。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一个穿着环卫工服、满脸愁容的大婶在她摊前徘徊几次，终于迟疑地凑上来。
“姑娘……不，这位……大师，真能问凶吉？不要钱？”
“有缘者分文不取。”凌玥睁开眼，温和地说，“阿姨想问什么？”
大婶搓着手，眼眶泛红：“是我儿子，跑长途货运的。昨天下午，他出车前，我去庙里给他求了个平安符，可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总觉得慌。大师，您能给我瞧瞧，他这趟顺不顺利？”
凌玥让她报了儿子的生辰八字，又看了看她递过来的、写着儿子名字的字条。她没有用复杂的占卜，只是凝神静气，观其面相气色，又感应着那字条上微弱的气息关联。片刻后，她神色稍松，取出一道普通的平安符，递了过去：“阿姨放心，您儿子这趟虽有小小波折，但印堂光亮，无血光之灾。这道符您带着，等他回家给他压在枕头下即可。另外，三天内，您家里东边的水管可能会漏水，记得检查一下。”
大婶将信将疑地接过符，连声道谢。凌玥分文未取，大婶过意不去，从口袋里摸出两个还热乎的茶叶蛋，硬塞给她才离开。
又过了一会儿，来了一对年轻情侣，为租房的事争执，想算算哪个朝向的更好。凌玥简单指点了几句，化解了两人矛盾，也只收了句“谢谢”。一个加班到深夜、神色憔悴的白领，犹豫地问了问事业前程，凌玥看出他只是压力大，便说了些开解的话，让他早些回家休息。
凌玥就这样静静坐着，为几位“有缘”的普通人解了些小烦恼。她的“摊”与周围喧闹的夜市格格不入，却自有一股安宁的气场。沈墨远远看着，目光柔和。
然而，在凌玥眼中，这热闹的夜市，却另有一番景象。在她灵觉的感应下，夜市上空盘旋着众生百态的、杂乱的“气”——为生计奔波的疲惫、情侣间的甜蜜、失意者的灰暗、孩童的雀跃……而在这些庞杂的气息中，偶尔会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晦暗，或是不属于此地的、带着煞气的“标记”。她不动声色，默默记下那些不寻常的气息方位。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不合时宜的厚重棉袄、眼神飘忽、脚步虚浮的中年男人，跌跌撞撞地冲到她的摊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大师！救命啊！救救我！”
这动静不小，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男人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酒气，但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眉宇间浓得化不开的死气和惊恐。他脖子上挂着一个用红绳系着的、黑乎乎看不出材质的、指甲盖大小的坠子，在凌玥的灵眼中，那坠子正散发着不祥的、暗红色的微光，不断吞噬着男人的生机。
凌玥眉头微蹙，没有立刻扶他，而是沉声问：“怎么回事？慢慢说。”
男人语无伦次，颠三倒四：“我……我叫老陈，开出租的。半个月前，在城西……城西老火葬场那条路，载了个穿红裙子的女人……她、她没给钱，给了我……给了我这个！”他哆哆嗦嗦地举起脖子上的吊坠，“她说……说我印堂发黑，有血光之灾，戴上这个能保命……可、可是！戴上之后，我就天天做噩梦！梦见那女人七窍流血地坐在我车上！我、我老婆孩子也说家里晚上有动静，我儿子高烧不退！大师，我是不是撞鬼了？这、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城西老火葬场，红衣女人，血光之灾，保命吊坠……凌玥心念电转，伸手虚按在那吊坠上方一寸处，立刻感到一股阴寒刺骨的煞气，带着强烈的血腥和怨念。
“这可不是保命符，”凌玥语气冷了下来，“这是‘借命锁’！用横死之人的骨灰混合怨血炼制，戴在身上，短时间看似挡灾，实则是将你的生气、运势一点点转给那横死之人，助其凝聚鬼体！等你的阳气被吸干，就是你暴毙之时！而且，它会不断吸引周围的孤魂野鬼，缠上你的家人！”
老陈一听，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大师救我！大师救我！我、我该怎么办？”
“这东西不能随便摘，否则煞气反噬更快。”凌玥示意沈墨过来帮忙，然后对老陈说，“你现在带我去你家，还有，仔细想想，那天载那个女人，她具体在哪上的车，在哪下的车，说了什么，任何细节都不要漏！”
沈墨会意，低声吩咐了林诚几句，安排人暗中跟随。凌玥快速收起摊子，扶着几乎走不动路的老陈，上了一辆沈墨安排的车。
车上，老陈稍微冷静些，断断续续回忆起更多细节：那女人是在半夜上的车，身上有股奇怪的香味，说话声音很飘，目的地是城西一处早就废弃的化工厂。她下车时，递给他吊坠，说“戴着，能挡你三日后的血光”，然后……就像融化在夜色里一样不见了。
废弃化工厂，横死红衣女人，借命锁……凌玥心中隐隐有了猜测。这手法，与之前在医科大学遇到的“诅咒之镜”，以及沈氏集团遭遇的“镜魅”，风格迥异，更加阴毒直接，像是另一拨人所为。会是“虚无教派”的其他分支，还是……新的势力？
车子驶入一片老旧的居民区。刚到老陈家楼下，就感到一股阴森之气。他家住在三楼，楼道里的声控灯明明灭灭。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小孩撕心裂肺的哭声和大人的呵斥声。
推开门，一股寒意扑面而来。老陈的妻子抱着啼哭不止的儿子，急得团团转。孩子小脸烧得通红，眼神却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某个角落，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客厅的家具上，隐约可见湿漉漉的、小孩的手印。
凌玥扫视一圈，目光落在客厅电视柜上方一个不起眼的旧木匣上。那木匣是老陈父亲的遗物，一直放在那里。此刻，在凌玥的灵眼中，木匣缝隙里正丝丝缕缕地往外渗着黑气。
“问题不止是吊坠，”凌玥沉声道，“那东西把不干净的‘朋友’引到你家了。吊坠是根，这木匣里的东西，成了它们的‘窝’。”
她让沈墨护住老陈妻儿，自己走到木匣前，没有贸然打开，而是先以符咒封锁四周气息。然后，她示意老陈：“你过来，亲手把吊坠摘下来，放在这个铜盆里。”她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小铜盆，里面铺了一层香灰。
老陈抖得如筛糠，但在凌玥坚定的目光下，还是咬牙扯下了吊坠。吊坠落入香灰的瞬间，发出一声凄厉的、仿佛女人尖叫的锐响！同时，木匣“哐当”一声自动弹开，里面滚出一个布满灰尘的、穿着破烂红裙的布娃娃！娃娃的眼睛是两颗黑色的纽扣，此刻竟流下两行血泪！
“果然！”凌玥早有准备，一道“镇邪符”拍在布娃娃额头，娃娃剧烈颤抖，发出“嘎嘎”的怪笑声。她双手结印，口诵真言，灵力化作锁链，将布娃娃和铜盆中的吊坠一同束缚。
“尘归尘，土归土！迷途枉死，何必为祸人间！散！”凌玥一声清喝，指尖弹出一点真火，落在布娃娃和吊坠上。真火遇邪即燃，瞬间将两样邪物吞噬，化作两缕黑烟，在符咒光芒中消散无踪。
随着邪物被毁，屋内的阴冷气息顿时一空。老陈的儿子停止了哭闹，沉沉睡去，高烧也开始消退。老陈和妻子抱头痛哭，连连道谢。
凌玥却面色凝重。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红衣女鬼，借命锁，诅咒布娃娃……这手法，与之前遇到的“虚无教派”的风格大相径庭，更加草根，也更加恶毒。是模仿？是巧合？还是这城市的水下，又涌起了新的暗流？
“看来，这摊是摆不成了。”她对沈墨低声道，“得查查，最近这类‘横死借命’的邪术事件，是不是变多了。”
沈墨点头，眼神锐利。山雨欲来风满楼，这城市看似平静的夜色下，隐藏的危机，似乎比他们想象的更多，也更复杂。而他们的对手，也许不止“虚无教派”这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