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星銮脸上的灿烂笑容如同被冬日的寒霜瞬间冻结,心里猛地一沉,暗叫不妙:“糟了!大哥怎么来得这么快?这下可要完蛋了!”
他下意识地往沈清漪身后缩了缩,恨不得将自己藏进母亲的裙摆里。
细心的沈清漪敏锐地察觉到小儿子的异样。她轻轻回握住那只微微发凉的小手,柔声问道:“銮儿,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方才摔疼了?”
“娘、娘亲……”南宫星銮急中生智,赶紧捂住肚子,眉头紧皱,声音虚弱得恰到好处,“我肚子突然有些不舒服,想、想出去一下……”
“肚子疼?”沈清漪顿时紧张起来,立即蹲下身,温热的手掌轻柔地覆在他肚子上,“可是晚膳吃坏了东西?让娘亲瞧瞧。”她的眼中满是关切,仔细端详着儿子的小脸。
“可、可能就是想去茅房了……”南宫星銮继续卖力表演,小脸皱成一团,连嘴唇都刻意抿得发白,看起来可怜极了。他甚至悄悄掐了自己一把,逼出几分真实的痛楚表情。
“那娘亲陪你去?”沈清漪还是不放心,伸手想扶他。
“不、不用了娘亲,”南宫星銮连连摆手,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我自己去就好,很快回来……”
就在母子二人说话的间隙,太子南宫叶云已经稳步走进院落。他并未靠近正殿,而是在院中恰到好处的位置站定,一身大红色的婚服在宫灯映照下泛着华丽的光泽,与他此刻的神情形成鲜明对比。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南宫叶云躬身行礼,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躲在沈清漪身后的南宫星銮。
“平身。”南宫溯抬手,眉头几不可察地微蹙,“云儿,钦天监那边可去过了?”
“回父皇,尚未,”南宫叶云声音平稳如常,“儿臣稍后便去。此来,是有事要找小十六。”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找小十六?”殿内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那个正试图往母亲身后缩的小身影。顾清沅也好奇地望过来,柔美的眼中带着几分探究。
“小十六,”南宫叶云唇角微扬,露出一抹看似温和的笑意,“还不过来?”
只是这笑容在南宫星銮眼中却格外“危险”。
“云儿,”沈清漪开口说道,“你弟弟身子不适,要先去趟茅房。你先去钦天监,有什么事回来再说也不迟。”
“身子不适?”南宫叶云轻笑一声,那笑声中带着几分了然,“正好,母后,儿臣带他去便是,省得他一个人害怕。”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南宫星銮,像是猎鹰盯住了自己的猎物。
“不、不用了!”南宫星銮急忙摆手,“皇兄先去忙正事,我自己去就行!”
“嗯?”南宫叶云一个眼神淡淡扫来。
那目光平静无波,却让南宫星銮瞬间蔫了下去,小声嗫嚅:“哦……”他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整个人都垮了下来。
南宫溯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已然明了——这臭小子定是偷跟着叶云去了西院。他脸色一沉,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跟着你皇兄去!”
沈清漪和顾清沅交换了一个困惑的眼神,显然对眼前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摸不着头脑。沈清漪还想说什么,但在丈夫严厉的目光下,她也只能在他身后轻声道,“去吧。”
在众人各异的注视下,南宫星銮只得硬着头皮,一步一蹭地挪向南宫叶云。他的脚步沉重得仿佛灌了铅,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那双总是神采飞扬的眸子此刻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不安的阴影,活像个即将被押赴刑场的小囚犯。
走出凤清宫,夜色如墨,宫灯在廊下投下斑驳的光影。
南宫叶云走在前面,大红的婚服在夜色中格外醒目,每一步都沉稳有力。南宫星銮则是低着头跟在身后,像只做错事的小狗,连脚步声都放得极轻。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着,沉默在夜色中蔓延。终于,在转过一个宫墙拐角后,南宫叶云停下脚步,声音平静地打破了寂静:
“小十六,你现在身子还不适吗?需要为兄带你去一趟太医院吗?”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丝毫情绪,却让南宫星銮更加不安。
南宫星銮也跟着停下脚步,小手紧张地绞着衣角,声音细若蚊吟:“皇兄,我错了。”
闻言,南宫叶云轻叹了一声,那叹息声中带着几分无奈,几分心疼。
他转过身来,在宫灯柔和的光线下注视着面前低着头的弟弟,冷峻的眉眼渐渐柔和下来,流露出一种复杂的神情——既有责备,更多的是不忍。
他走近南宫星銮,随后蹲下身来,与弟弟平视。
他抬起手,温柔地在南宫星銮的头顶揉了揉,声音依旧平静,却多了几分温度:“唉,銮儿,你性情活泼,天真烂漫,这本是好事。但在这深宫之中,过分的跳脱有时也会招来祸患。”
“皇兄,我知道错了,”南宫星銮的声音带着哽咽,“我不该偷偷跟着你去西院。我、我只是好奇……”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深深的自责。
南宫叶云凝视着弟弟盈满泪光的眼睛,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问道:“銮儿,你可知道,为何父皇、母后,还有为兄,都明令禁止你靠近西院?”
南宫星銮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困惑与不解:“我……我不知道。”
“那你告诉皇兄,今夜你在西院看到了什么?”南宫叶云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夜色。
“我看到了一群太监和宫女跪在地上,”南宫星銮小声说道,“还有一个……一个跟十四姐长得很像的人……”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微微发颤,显然想起了那张带着胎记的脸。
南宫叶云的眸光暗了暗,他伸手为弟弟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领,声音低沉:“对,那是你的十五姐,南宫颐华。她是你十四姐一母所出的亲妹妹……”
随后,在幽幽的宫灯下,南宫叶云将那段尘封的往事娓娓道来——关于她们卑微的母妃,关于那场持续数年的大旱,关于朝堂上要求处置“妖孽”的奏折,关于她们母妃最终的投井自尽,以及父皇为了保护这个孩子,不得不对外宣称十五公主夭折,将她秘密安置在西院的无奈之举。
夜色渐深,晚风带着凉意拂过廊下。南宫星銮静静地听着,眼睛瞪得大大的。他从未想过,在这金碧辉煌的皇宫深处,竟然藏着这样悲伤的故事。
“所以,你现在明白我们为什么不让你去西院了吧?”南宫叶云的声音将南宫星銮从震惊中拉回。
南宫星銮重重地点了点头,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与年龄不符的沉重。他知道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知道了十五姐离奇的身世,也知道了这背后隐藏着的残酷真相。
南宫叶云站起身,大红婚服在夜风中轻轻摆动。他望向西院的方向,目光深远:
“虽然我们都不愿相信她真的是所谓的不祥之人’,但当年大辰境内天灾频发确是不争的事实。直到父皇将她安置在西院之后,那些灾异才逐渐平息。所以父皇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无奈,那是一个储君对无法改变的命运的叹息,也是一个兄长对妹妹悲惨遭遇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