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这是何意?”听到南宫溯意有所指的话,再结合南宫凌那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夜王南宫澈心下已猜到了七八分,不由得眉头微皱,轻声询问道。
“没什么。”南宫溯看向恨不得把脑袋缩进衣领里的南宫凌,见那小子眼神里满是求饶的神情,不由得嘴角微扬,带出一丝了然的笑意,“就是在来的路上,于城门口‘偶遇’了凌儿,小家伙……很是活泼。”
他语气轻松,将一场可能的“冲撞”轻描淡写地归结为“偶遇”与“活泼”。
南宫澈何其聪明,立刻明白定是自家这无法无天的小子惊了圣驾。但见南宫溯全然没有追究的意思,神色间反而带着几分对晚辈的宽容与趣意,他便也顺势而下,不再深究。
他转向南宫凌,面色一肃,声音沉静却清晰地吩咐道:“凌儿,还愣着做什么?上前正式拜见。这位是你的皇伯父。这几位,皆是你的皇伯母。”
“皇伯父?那不就是……”南宫凌虽然顽皮,却也知晓皇室辈分,立刻意识到眼前这位气度不凡的中年人,便是那位权倾天下、如今虽退位却余威犹存的太上皇!
他心头一紧,再不敢有丝毫怠慢,赶紧上前几步,规规矩矩地撩起衣摆,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叩首道:
“侄儿南宫凌,拜见皇伯父,拜见诸位皇伯母!先前……先前侄儿有眼无珠,不知天高地厚,冲撞了皇伯父车驾,恳请皇伯父、皇伯母恕罪!”
他这番话说得流畅而郑重,与先前在街市上的跳脱模样判若两人,显然王府的规矩礼仪是刻在骨子里的。
“哈哈哈!”南宫溯朗声大笑,显然被这小侄儿前倨后恭的乖巧模样逗乐了,他虚抬了抬手,“起来吧,快起来。不知者不罪,何况童言无忌,童行亦无忌。你这般年纪,正当活泼烂漫,何罪之有?孤看你很好。”
得了南宫溯的亲口特赦,南宫凌这才真正松了口气,小脸上重新漾起些许活泼之气。他依着规矩,又转向太后沈清漪的方向,格外郑重地行了一礼:“凌儿见过太后伯母,几位太妃伯母。”
此时,太后与两位太妃已换上了正式的宫装。与日间入城时那身低调的常服不同,此刻的她们,云鬓珠翠,宫绦环佩,虽非朝会大典时的全副鸾凤仪仗,但那织金绣凤的衣裙、温润生光的东珠首饰,已将这膳堂映照得熠熠生辉,无声地彰显着她们至高无上的身份。
白日里还是气质不凡的远游客商女眷,此刻已是母仪天下、尊荣无比的宫闱之主,这转变让小小的南宫凌看得有些发愣,行礼时更添了几分本能的敬畏。
太后沈清漪端坐于南宫溯身侧,沉香色织金宫装更衬得她仪态万千,容颜清丽,眉宇间是蕴养出的从容气度。
她见南宫凌机灵可爱又带着点怯生生的模样,唇边便绽开一抹温和的笑意,声音清越柔和:
“好孩子,快起来吧。自家人不必如此多礼。瞧你这跑得红扑扑的小脸,定是玩累了,快让你母妃带你入席,尝尝今日厨房准备的点心。”
她言语亲切,既维持了太后的尊贵,又不失伯母的慈爱。
“谢太后伯母!” 南宫凌应声,在母亲叶轻洛温柔的示意下走向座位。叶轻洛身姿婉约,气质恬静,在这种场合下言行得体,只在关键时刻给予儿子无声的引导。
这时,婉太妃林婉儿含笑开口,她换上了一套月白云纹的宫装,更显眉眼温婉,嗓音温软清澈:
“凌儿这般灵动可爱,瞧着就让人心生欢喜。这活泼劲儿,倒让妾身不由得想起銮儿那孩子小时候了。” 她说着,目光含笑望向太后沈清漪,带着几分亲切的怀念。
坐在她身旁的柔太妃萧云柔,一身绯色宫裙,容颜娇艳,性子也更活泼些,闻言便笑吟吟地接话道:
“婉儿姐姐这么一说,妾身也想起来了。小十六小时候也是这般,像个小炮仗似的,在御花园里跑起来,几个嬷嬷都追不上,最是天真烂漫。”
她向南宫凌招手,“凌儿,到皇伯母这儿来。”
待孩子走近,便亲昵地抚了抚他的发顶,那腕间新换上的赤金嵌宝镯子与衣衫上的环佩随着动作发出清脆的微响。
她随手从腕上褪下一串颗颗圆润均匀的碧玺手串,放入南宫凌手中,“这小玩意儿颜色鲜亮,你们小孩子戴着正合适,拿着玩吧。”
提到幼子,太后沈清漪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些,带着为人母的天然柔情:“是啊,星銮那孩子小时候是皮实些,让我们都没少操心。”
林婉儿也从袖中取出一枚雕刻着鲤鱼的晶莹剔透的琥珀佩饰,递给叶轻洛:“这琥珀安神,给孩子戴着玩再合适不过。妹妹替凌儿收着吧。”
叶轻洛连忙敛衽行礼:“二位太妃娘娘厚爱,臣妇与凌儿实不敢当。”
太后沈清漪温和笑道:“既是她们做伯母的一点心意,便收下吧,无妨的。”
南宫溯亦微微颔首示意。
叶轻洛这才双手接过,再次谢恩:“臣妇代凌儿,谢过婉太妃娘娘、柔太妃娘娘赏赐。” 南宫凌也机灵地跟着大声道谢。
而坐在最末位的晴云,虽也换上了一身质地精良的衣裙,但款式颜色依旧素净,她始终安静垂眸,专注地用着眼前的羹汤,仿佛置身于独立的静谧世界,与周围的华服美饰、寒暄赏赐毫无交集。
经此一番围绕南宫星銮童年趣事的和乐交谈,膳堂内的气氛愈发温馨活络。南宫凌回到座位,好奇地把玩着新得的礼物。
南宫澈与南宫溯再次举杯,兄弟间对饮,那珍藏的“醉南柯”酒香氤氲,似乎也将这份由女眷和孩童带来的家常暖意,融入了彼此心照不宣的微妙氛围之中。
窗外月色皎洁,悄然映照着这王府夜宴之下,因身份转变而愈发清晰的尊卑界限与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