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另一端,南宫叶云和南宫星銮早已静候多时。望着鱼贯而出的诸位皇弟,南宫叶云唇角掠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而年幼的南宫星銮则捂着嘴,看着平日里威严尊贵的皇兄们此刻略显狼狈的模样,忍不住偷笑出声。
这是一条僻静的小巷,远离繁华的主街,人迹罕至。众皇子平生第一次以如此方式踏出宫墙,个个神情紧张,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生怕被巡逻的卫兵发现。
大皇兄,现在总可以说明缘由了吧?为何要带我们来此?南宫宇程掸去衣袍上的尘土,迫不及待地追问。
南宫叶云却不急于解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环视众人:有些道理,若非亲眼所见,亲身所感,终究难以真正领会。
他牵起南宫星銮的小手,率先向巷口走去。
众皇子只得紧随其后。望着身后这一众平日里或明争暗斗、或各怀心思的皇弟,南宫叶云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感慨。
多年来,这些弟弟们无不对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虎视眈眈,何曾想过会有今日这般,心甘情愿地跟随在他身后?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身旁蹦蹦跳跳的南宫星銮身上,心中了然:若不是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十六一语惊醒梦中人,又怎会有今日这番景象?
甫一出巷,喧嚣的市井声便如潮水般涌来,让久居深宫的皇子们一时怔然。
这是一个他们从未亲眼目睹的世界。
街道两旁店铺鳞次栉比,叫卖声此起彼伏。行人摩肩接踵,有挑担叫卖的小贩,有驱车赶路的脚夫,有追逐嬉戏的孩童,也有步履蹒跚的老者。
空气中混杂着各种气味——新出笼包子的香气、糖炒栗子的甜腻、牲畜的腥膻,还有人群的汗味。
这、这便是宫外的世界?八皇子南宫春雨睁大双眼,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南宫叶云默不作声,只是领着众人缓步前行。他特意选择了一条最为繁华的街道,要让这些养尊处优的弟弟们好好感受这真实的市井百态。
路边,一位老艺人正在表演皮影戏,周围围着一群孩童,不时爆发出阵阵欢快的笑声。不远处,几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坐在茶馆外,高谈阔论着朝政得失,言辞间颇有指点江山的意味。
狂妄!南宫清泸听到有人批评边境军策,忍不住低声斥责。
南宫叶云却只是轻轻摆手:姑且听之无妨。
继续前行,一个糖人摊子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摊主是位白发苍苍的老翁,布满老茧的双手正在专注地绘制着一个蝴蝶糖人。南宫星銮看得入迷,忍不住凑上前去。
老伯,这个糖人要多少钱?小家伙好奇地问道。
老翁抬起头,露出慈祥的笑容:三文钱一个,小公子要买吗?
南宫星銮摸了摸空空的口袋,这才想起出宫匆忙,并未带钱。他求助般地望向南宫叶云。
南宫叶云取出钱袋,买了数个糖人,分给身后的弟弟们。众皇子接过糖人,神色各异,有的面露嫌弃,有的则充满新奇。
南宫叶云不以为意,反而与老翁攀谈起来。
老伯做这糖人有多少年了?他温和地问道。
老翁一边找零,一边笑道:快四十年啦!祖传的手艺,勉强糊口罢了。
家中生活可还宽裕?
老翁轻叹一声:凑合着过吧。这两年粮价涨得厉害,糖也贵了,生意难做啊。好在儿女都已成家,老两口省吃俭用,倒也过得去。
这番对话听在众皇子耳中,各自生出不同的感触。他们自幼锦衣玉食,何曾想过一个小小的糖人,竟关系着一家老小的温饱?
继续前行,街道渐渐变得狭窄,两侧的建筑也越发低矮破旧。这里是京城的贫民区,与方才的繁华景象判若两地。
破旧的屋檐下,有妇人正在浆洗衣物,木盆中的水浑浊不堪。几个面黄肌瘦的孩童在泥地里追逐嬉戏,身上的衣衫褴褛不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和污水的腥臭。
京城之中,竟有如此景象?南宫宇程难以置信地低语。他虽精于计算,对朝廷财税了如指掌,却从未亲眼见过这等贫困。
南宫叶云在一处矮房前停下脚步。房内传来阵阵咳嗽声,良久,一位佝偻老者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出,见到这一行衣着华贵的公子哥,明显吃了一惊。
老丈莫要惊慌,南宫叶云上前温言道,我们路过此地,想讨碗水喝。
老者犹豫片刻,还是进屋端出几碗清水。碗边带着缺口,水质也略显浑浊。
众皇子面面相觑,无人伸手去接。唯有南宫叶云坦然接过,道谢后一饮而尽。
老丈家中就您一人?他问道。
老者咳嗽几声,才缓缓道:儿子前年征去戍边,战死了。媳妇改嫁,就剩我这把老骨头,靠着邻里接济度日。
这番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众皇子心中激起千层浪。他们讨论军国大事时,常常轻描淡写地提及伤亡数字,何曾想过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一个个支离破碎的家庭?
南宫清泸神色微变,他向来主张开疆拓土,此刻却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战争带来的代价。
继续前行,他们经过一家铁匠铺。炉火熊熊,铁匠赤着上身,汗水在古铜色的皮肤上闪闪发光。他正奋力捶打一块烧红的铁块,每一次落锤都迸发出四溅的火星。
这是在打造兵器?南宫宇程敏锐地注意到铁匠铺一角堆放的部分成品形制特殊。
南宫叶云点头:边境局势紧张,兵部下了不少订单。
他们驻足观看,只见那铁匠工作一阵便要停下来喘口气,用汗巾擦拭满脸的汗水。他的双手布满烫伤的老茧,手臂肌肉虬结,显然是常年劳累所致。
朝廷给的工钱有限,为了按时交货,只得日夜赶工。铁匠见他们衣着华贵,主动搭话道,这活计辛苦,但总比种地强些。
南宫叶云若有所思:若边境战事扩大,你们可能应付得来?
铁匠苦笑:应付不来也得应付啊。只是到时怕是要涨价了,毕竟铁矿也要从远处运来,车马费都不便宜。
这话让南宫宇程陷入沉思。他向来关注商贸,立刻意识到一旦战事扩大,不仅军费开支增加,连兵器打造的成本也会上升,这些最终都会转嫁到国库,也就是百姓的税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