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质取胜”之道,如同春雨,润物无声。林家以其一贯的诚信、踏实的作风,在青田镇上逐渐站稳了脚跟,赢得了越来越多的口碑。这口碑,不仅仅是市井乡邻间的交口称赞,也悄然传入了更有分量的圈子。
转眼秋去冬来,腊月将尽,年关的气息越来越浓。青田镇上各家商铺都忙着置办年货,准备迎接新春佳节。“林家老酒”铺的生意也愈发红火,不少人买来作为年节走亲访友的礼物,或是年夜饭的佐餐佳酿。林精诚和苏文谦每日忙得脚不沾地,心里却十分踏实,看着一坛坛美酒被精心打包,送往各家各户,脸上也带着满足的笑容。
这一日午后,铺子里客人稍少。苏文谦在柜台后核对账目,林精诚则擦拭着货架。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车马声,只见一辆装饰简朴却不失庄重的马车停在了门口,后头还跟着两个随从模样的人。
门帘挑开,一位身着藏青色绸缎长衫、头戴方巾、面白无须、约莫五十来岁的老者,缓步走了进来。老者气质沉稳,步履从容,目光在铺内扫过,不怒自威,显然不是寻常百姓。
林精诚和苏文谦对视一眼,心中都提起了三分小心,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上前去。
“贵客临门,有失远迎。不知老丈需要些什么?请里面上坐。”林精诚恭敬作揖,礼数周全。
老者目光落在林精诚身上,见他衣着虽朴素,但眉目清正,不卑不亢,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苏文谦,微微颔首:“听闻此处‘林家老酒’颇负盛名,老夫特来见识一二。”
“老丈谬赞了,小店陋品,不敢当盛名二字。”苏文谦上前一步,从容答道,“老丈请上座,用些热茶。”
老者不置可否,在苏文谦引导下,在铺中一角的方桌前坐下。随从静立门外。林精诚亲自奉上热茶。
老者端起茶杯,却不喝,只略沾了沾唇,便放下,开门见山道:“老夫姓王,乃本府通判周大人府上管家,奉我家大人之命,前来采买年节用酒。”
通判周大人!林精诚和苏文谦心中都是一凛。周大人可是本州府的副长官,真正的父母官!虽然他们早就从楚明远公子处知晓周大人,但周大人府上管家亲自登门,还是出乎意料。
“原来是王管事,失敬失敬!”林精诚连忙再次施礼,苏文谦也恭敬作揖。
“不必多礼。”王管事摆摆手,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家大人素来节俭,不喜奢华。然年节将至,往来应酬,亦需用酒。闻听贵店‘林家野酿’风味独特,品质醇正,且价实,特命老夫前来看看。不知贵店有何佳酿,可堪招待贵宾?”
苏文谦连忙道:“回王管事,小店有自酿‘桑果醉’、‘山葡醴’、‘杞桂香’三种野酿,皆是取用山野时鲜,遵古法酿造,不敢添加任何杂物,口感醇厚,后劲绵长,颇得老主顾青睐。尤其‘杞桂香’,性温而味甘,略具滋养之效,最宜年节饮用。”
“哦?”王管事眉毛微挑,“都取来,让老夫一观。”
林精诚不敢怠慢,连忙从后堂取出三只贴着红纸标签、密封完好的小坛。苏文谦小心拍开泥封,分别为王管事斟上三小杯。
王管事先观其色,只见“桑果醉”色泽深红如玛瑙,“山葡醴”清亮透紫,“杞桂香”则呈现温润的琥珀色,皆清澈纯净,毫无杂质。又凑近细闻,果香、酒香层次分明,浓郁而不冲鼻。最后,他端起酒杯,一一品尝。每品一种,都微微闭目,仔细回味。
铺内一时安静,只有炉火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林精诚和苏文谦屏息凝神,心中忐忑。这可是通判大人的采买,若是能成,对林家酒将是莫大的肯定;若是对方看不上……
良久,王管事睁开眼睛,脸上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满意之色:“嗯,不错。‘桑果醉’醇厚,‘山葡醴’清冽,‘杞桂香’温和,各有风味,皆非市面寻常酒水可比。难得的是口感纯正,回味甘甜,无丝毫酸腐之味,确实是用了心,下了功夫的。”
得到王管事的肯定,林精诚和苏文谦心中石头落地,连忙谦逊道:“王管事谬赞了。小店不过是本分经营,不敢马虎。”
王管事点点头,不再赘言,直接道:“三种酒,各要五十坛。需用上好瓷坛封存,务必洁净。腊月二十之前,送至府衙侧门,自有人交接。银钱,货到付讫,按市价再加一成,算作车马辛苦。”
五十坛!还是各五十坛!这可是笔大订单!而且,王管事给的价格,相当公道,甚至可以说是优厚了!
林精诚强压心中激动,拱手道:“王管事放心,小店定当按时按质,如数奉上!”
“好。”王管事也不多话,起身道,“腊月二十,老夫在府衙等候。若酒好,以后年节,或可常来常往。” 说罢,留下府衙地址,便径直出门上车离去,干脆利落。
直到马车远去,林精诚和苏文谦才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巨大的惊喜。
“文谦表哥,是通判府!咱们的酒,被通判大人看中了!”林精诚压低声音,难掩兴奋。
苏文谦也难抑激动,点头道:“精诚,这是天大的好事!周大人为官清正,素有名声。他府上能看中咱们的酒,不仅是一笔大生意,更是对咱们林家酒品、人品的认可!此事若成,咱们‘林家老酒’的招牌,可就在这青州府真正立住了!”
“正是!”林精诚握紧拳头,“此事关系重大,咱们必须万无一失!我这就回家,和爹娘大哥商议,这酒,必须用最好的!腊月二十前,务必完成!”
消息传回林家村,自然又是引起了一阵轰动。林家上下,既感荣耀,更觉责任重大。这不仅是生意,更是关系到林家声誉乃至前途的大事!
林大山亲自坐镇酿酒作坊,林周氏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精选最顶级的果子,亲自调配“酒引”,林忠农、林勇武带着雇工日夜赶工,确保每一道工序都完美无瑕。林精诚跑遍镇上,订购了上好的青花瓷坛,苏文谦则精心设计新的、更为雅致的包装和酒帖。
全家人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终于,在腊月十九这天,一百五十坛“林家野酿”分门别类,用崭新的瓷坛、红绸封口,整齐码放,准备妥当。
腊月二十清晨,林精诚和苏文谦亲自押车,将这批承载着林家希望和信誉的美酒,稳稳地送往了州府通判衙门。
数日后,货款如数送到,分文不少。随同而来的,还有王管事一句简单的口信:“酒已收到,大人甚悦。”
短短七个字,却让林家上下悬着的心彻底落了地,随即被巨大的喜悦淹没。这不仅意味着一笔丰厚的收入,更意味着“林家老酒”获得了官府的认可!这份肯定,其价值远超金钱。
“意外获得的官方订单”,如同一枚沉甸甸的印章,盖在了林家“以质取胜”的信念之上。它不仅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利益,更为林家赢得了无形的、极为珍贵的声望和保护。从此,“林家老酒”不再仅仅是民间口碑,更是有了“贡品”级别的认可。这无疑是林家商业道路上的一座重要里程碑,也让他们在面对未来的风浪时,有了更足的底气。
而这一切的起点,不过是当初那坛偶然发现的陈酿,和全家人始终秉持的那份朴素的坚持——老老实实做事,本本分分做人,把东西做好。
(第一百三十八章 意外获得的官方订单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