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在坑洼的土路上颠得像炒豆子。林爱国把油门踩到底，发动机嘶吼着，仪表盘指针在红色区域哆嗦。
“右后头！又追上来了！”周师傅半个身子探出车窗，破锣嗓子在风里扯着喊。他手里那杆老枪的枪口，跟着后面车灯晃悠，就是找不着开枪的稳当劲儿。
林爱国瞥了眼后视镜——三辆车，品字形咬着，都是改装过的越野，车顶架着黑乎乎的玩意儿，看不清是灯还是别的啥。距离在不断拉近。
“坐稳！”林爱国猛打方向盘，吉普车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拐进一条更窄、布满乱石和深坑的岔路。这是通往废弃采石场的路，他白天来踩点时记下的。
车后传来“噗嗤”一声闷响，紧接着是橡胶高速摩擦地面的怪叫。车身猛地一歪。
“操！右前胎！”副驾的保卫科同志小陈脸白了。
林爱国感觉方向盘立刻变得死沉，他拼命把住方向。不用看也知道，准是那帮孙子提前撒了三角钉。吉普车拖着瘪了的轮胎，在碎石路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火星子，速度骤降。
后面追兵的车灯越来越亮，引擎声像野兽在喘粗气。
“进采石场！依托地形！”林爱国咬着牙，凭着记忆和车灯照亮的一小片区域，操控着三条好腿一条瘸腿的吉普，冲进了开阔但堆满废料石堆和深坑的采石场。
这里简直像个天然的越野地狱场。尖锐的石块不断刮擦底盘，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车子颠簸得厉害，周师傅的脑袋“咚”一下撞在车顶篷上，他骂了句娘，手里的枪差点掉出去。
追兵也跟了进来，但显然对这里的地形不如林爱国熟。一辆车冲得太猛，前轮陷进了一个被杂草虚掩的沙坑，车头一沉，动弹不得。
“好机会！”小陈和另一个保卫老李趁机从车窗探身，用手枪朝后面车辆射击。子弹打在追兵的车身上，迸出火星，但似乎效果不大。
“他们的车改装过！”老李喊道。
林爱国利用一个巨大的石堆做掩护，猛打方向，让车尾甩过去，暂时隔断了追兵的直线视线。他迅速熄火。“下车！散开！利用石头当掩体！”
四人刚连滚爬下车，躲到岩石后面，子弹就“嗖嗖”地打在刚才吉普车的位置，车窗玻璃哗啦碎了。
对方也停了车，大约七八个人影敏捷地跳下，借着车辆和石堆掩护，交替前进，战术动作很专业，火力也猛，清一色的自动武器，压得林爱国他们根本抬不起头。周师傅试着还了一枪，子弹不知飞哪儿去了，招来的是一梭子更猛烈的回击，打得石屑乱飞。
“妈的，这帮崽子是哪路的？正规军都没这么横！”周师傅缩回脖子，喘着粗气。
林爱国背靠着冰冷的石头，后背冻伤处疼得钻心。他看了一眼手里仅有的“武器”——一个沉重的千分尺表座，还有工具箱里翻出来的几把大号扳手和一根撬棍。跟对方的冲锋枪比，跟烧火棍差不多。
对方开始喊话，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带着金属的回音：“林爱国！把‘昆仑’资料和样品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周师傅吼了回去。
“敬酒不吃吃罚酒！”对方头目似乎不耐烦了，“准备……”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采石场四周原本漆黑的山坡和废料堆后，突然同时亮起无数道雪白的强光探照灯，将整个采石场中心照得如同白昼！紧接着，引擎的轰鸣从四面八方响起，不是吉普车，而是低沉有力的、像是经过特殊改装的运输车的声音。
那些车仿佛从地底钻出来一样，迅速驶入场内，车身上没有任何标志，但车型统一，车窗贴着深色膜。车门哗啦打开，跳下大批身穿深色作战服、头戴战术头盔、装备精良的人员，动作迅捷无比，瞬间就对外围那几辆追击车辆和人员形成了完美的反包围。
“不许动！放下武器！”
“国家安全！‘捕雀’行动！”
喊话声短促有力。新来的人员手中武器的激光瞄准点，密密麻麻地落在那些追击者身上。
追击者们显然被打懵了，阵脚大乱。有人试图举枪反抗，立刻被精准的点射击中手腕或武器，惨叫着倒地。大部分人在绝对优势的火力和严密的包围下，僵在原地。
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年轻人，在几名队员护卫下，从一辆车后走出。他面容平静，甚至有点书卷气，但眼神扫过战场时，却凌厉得像刀子。他走到战场中央，掏出证件亮了一下：“国家安全部门，‘捕雀’行动组负责人，代号‘钟馗’。前方人员，放下武器，双手抱头！”
林爱国和周师傅几人从石头后慢慢站起来，看着这突如其来的逆转，都有些发愣。这支援兵，不是老韩搬来的，也不是陈处安排的，而是……国安？孙司长和陈处布的局，到底有几层？
那些追击者中，一个领头模样的人，脸上闪过一丝绝望的狰狞。他突然抬手，似乎想往嘴里塞什么。
“阻止他！”眼镜青年“钟馗”冷喝一声。
他身边一个队员动作快如闪电，抬手一枪，并非致命，而是精准地打在那人手臂上。那人痛哼一声，手里的东西掉在地上——是一颗用蜡封住的、疑似毒药的小胶囊。
几乎同时，其他队员如猛虎扑食，迅速将剩下的追击者全部制服、上铐、搜身，动作干净利落，连牙齿缝都没放过，又找出几颗类似的毒囊。
“想死？没那么容易。”“钟馗”走过去，捡起那颗胶囊，仔细看了看，交给手下，“保存好，这也是证据。”
他这才转向林爱国，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算是笑意的表情：“林爱国同志，受惊了。孙司长和陈处判断，对方会利用你们转移的机会下手，所以将计就计，我们‘捕雀’组一直外围布控。你们这个‘鱼饵’，当得很好。”
林爱国松了口气，但随即心又提了起来：“钟……同志，我们另一路……”
“放心，韩师傅带领的核心组，已由另一队同志接应，安全抵达二号备用点，万无一失。”
林爱国这才真正把心放回肚子里，感觉后背的伤更疼了，身子晃了一下。周师傅赶紧扶住他。
“钟馗”示意医护人员上前给林爱国做初步检查和处理，同时指挥手下清理现场，押走俘虏，检查追击车辆。
“林工，这些王八蛋怎么处置？”周师傅看着那些被押走的家伙，恨恨地问。
“依法严惩，一个都跑不了。敢危害国家重要项目和安全，终身追责！”“钟馗”的语气斩钉截铁。
这时，一个队员快步跑来，低声向“钟馗”汇报：“头儿，初步审讯，俘虏里那个受伤的司机，昏迷中一直在胡言乱语，提到了‘仓库’……还说‘不是最终目标’……‘教授’要的是……‘热区’数据……听不清了。”
“钟馗”的眼镜片后，目光骤然一凝：“‘热区’数据？”他立刻追问，“原话怎么说的？还有没有其他词？”
队员摇头：“就反复嘟囔这几个词，意识不清。”
“钟馗”转向林爱国，表情严肃：“林爱国同志，你之前听说过‘热区’这个概念吗？在‘昆仑’项目里，或者相关领域？”
林爱国皱眉，仔细回想，肯定地摇头：“没有。‘昆仑’箱体虽然涉及高温高压环境，但我们的技术资料和设计指标里，从没有‘热区’这个特定术语。这听起来……更像是一个代号，或者某个特定研究领域的黑话。”
不是最终目标……教授……热区数据……
林爱国的心沉了下去。难道，“灰雀”和“隼”处心积虑，甚至不惜杀人，针对的不仅仅是“昆仑”箱体本身的技术？背后还隐藏着更深、更不可告人的目的？
“钟馗”沉默了几秒钟，对身边人命令：“立刻将‘热区’这个线索，列为最高优先级，上报！同时，全面核查所有俘虏背景，尤其是他们近期的通讯、接触人员、资金往来，挖出这个‘教授’！”
他看了看疲惫不堪但眼神依旧坚定的林爱国，语气缓和了些：“林爱国同志，你们先随我们到安全屋休整。这里的事情，交给我们。不过，‘昆仑’项目的最终决战，恐怕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也更危险。你需要做好准备。”
林爱国点点头，望着远处正在被拖走的敌方车辆，和漆黑一片的采石场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