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未分的灰蒙底色中,残破的“破浪”号如同幽灵船般漂流。船体遍布裂痕,橹轮断裂,风帆只剩下几缕布条,唯有龙骨依旧顽强地保持着大致的形状。墨羿以惊人的毅力,用船上能找到的一切材料——断裂的缆绳、破碎的木板、甚至是一些尚未完全失效的低级符纸——勉强维持着船体的基本完整,并制作了一个简陋的导向帆,依靠着对能量流稀薄方向的感知,以及内心深处那点与大明山河的微弱共鸣,指引着方向。
刘伯温躺在船艏临时铺就的垫子上,气息依旧微弱,但胸膛尚有极其缓慢的起伏。传国玉玺的那点不灭薪火,护住了他最后的生机,却无法修复他千疮百孔的身体与近乎溃散的神魂。他如同一个布满裂痕的瓷器,稍有不慎便会彻底崩碎。
墨羿沉默地守护在一旁,每日以自身微薄的真元为刘伯温梳理紊乱的经脉,喂食一些随身携带的、早已所剩无几的固本培元丹药。他的伤势也不轻,脸色苍白,但动作依旧稳定精准。在这片失去了时间与空间概念的混沌中,守护与求生,成了唯一的信念。
不知漂泊了多久,前方的混沌能量开始出现明显的变化。灰蒙的底色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如同黎明前最黑暗时刻的墨蓝色。那股无处不在的、消解一切的寂灭之意也在缓缓减弱。
“我们……可能接近边缘了。”墨羿沙哑地开口,这是他多日来的第一句话。他感受到了一种趋向“秩序”的引力。
他全力调整着那简陋的导向帆,操控着残破的星槎,向着那秩序感更强的方向驶去。速度极其缓慢,如同蜗牛爬行。
终于,在仿佛穿越了一层无形的水膜之后,周遭的景象骤然清晰!
他们冲出了那片混沌的归墟区域,重新回到了“正常”的宇宙!眼前是深邃的、点缀着稀疏星辰的夜空,下方是墨蓝色、平静却蕴藏着力量的无垠海面!熟悉的、带着咸腥气息的海风扑面而来,虽然冰冷,却充满了“生”的气息。
他们成功脱离了归墟!
然而,危机并未完全解除。星槎受损严重,几乎失去了动力,只能随波逐流。墨羿迅速判断方位,凭借星辰定位,发现他们正处于北海极深处,远离任何已知的航线。食物和淡水也已告罄。
就在墨羿思考如何求生之际,天际尽头,突然出现了几点微弱的灯火,并且正在逐渐靠近!
是船!是人类的船只!
墨羿心中一紧,不知是敌是友。他立刻将刘伯温转移到相对隐蔽的角落,自己则伏在船舷边,如同猎豹般蓄势待发,手中扣紧了仅存的几枚暗器。
那几艘船显然也发现了这艘造型奇特、却残破不堪的漂浮物,谨慎地靠近。来船体型不大,风格粗犷,并非大明制式战船,更像是……北海渔民的渔船或小型商船。
当先一艘船上,几名穿着厚实皮袄、面容被海风侵蚀得黝黑粗糙的汉子,举着鱼叉和简陋的弓弩,警惕地打量着星槎。他们说着一种带有浓重口音的方言,墨羿勉强能听懂几个词:“……鬼船?”“……还有活人吗?”
墨羿缓缓站起身,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用尽量清晰的官话说道:“我们乃大明官船,遭遇海难,恳请相助!”
那几名渔民相互看了看,交头接耳一番。其中一名看似头领的老者走上前,仔细看了看星槎的残骸(尽管残破,但其精湛的工艺和残留的符文痕迹仍非同一般),又看了看重伤昏迷的刘伯温与虽然带伤但气势不凡的墨羿,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
“大明官船?怎会到此极北苦寒之地?”老者谨慎地问道。
“执行机密任务,遭遇不测。”墨羿言简意赅,不愿多谈归墟之事,“我家长官重伤,急需救治。若肯相助,必有重谢。”
老者沉吟片刻,又与其他渔民商量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救人要紧。先把你们的人抬过来吧。这北海之上,遇见便是缘分。”
在渔民的帮助下,刘伯温被小心翼翼地转移到了渔船上。渔民们拿出了自己储备的淡水和一些粗糙但能果腹的鱼干、糌粑。虽然简陋,却无疑是雪中送炭。
墨羿稍稍松了口气,但仍未完全放松警惕。他谢过渔民,守在刘伯温身边,一边默默运功疗伤,一边观察着这些北海渔民。他们虽然生活艰苦,眼神却纯朴而坚韧,对于这艘突然出现的、明显不属于凡俗的残破星槎和两位身份不明的落难者,虽有好奇,却并无太多贪婪与恶意。
渔船调整方向,向着南方,朝着他们熟悉的、有城镇的海岸线驶去。
星槎的残骸,则被渔民们用缆绳系在船后,拖着一起航行。那奇特的船体,在北海的晨光中,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惊心动魄的传奇。
望着南方逐渐明亮起来的海平线,墨羿知道,他们终于……回家了。但接下来的路,依旧漫长。刘伯温的伤势,以及归墟之变可能带来的深远影响,都将是新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