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紫色漩涡收缩到了极致,不再是一只眼睛,而是化作了一颗微小、却散发着令整个虚空都为之颤栗波动的黑暗奇点!奇点周围,光线扭曲,法则哀鸣,仿佛连“存在”这个概念本身,都在被其吞噬、归墟!
一股无法抗拒的、指向终极安眠的吸引力,自那奇点中散发出来!不再是精神侵蚀,而是更本源的、针对一切生命与能量体的法则级抹除!“巡天”号的护盾在这股力量面前如同纸糊般剧烈闪烁、明灭,船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开始不受控制地被拖向那颗黑暗奇点!舰桥内,所有人都感到自身的生命力、真元、乃至意识,都在飞速流逝,仿佛要化作最原始的粒子,归于永恒的寂静!
“大人!”玄玑子目眦欲裂,拼命维持着即将崩溃的符阵,鲜血已染红了道袍前襟。墨羿试图稳住身形,却如同陷入无形泥沼,连手指都无法动弹分毫。
刘伯温立于船首,承受着最大的压力。他周身紫金光芒在黑暗奇点的吞噬下,如同风中残烛,迅速黯淡。肉身传来崩解般的剧痛,神魂仿佛要被抽离、碾碎。他清晰地感觉到,自身与大明国运的联系,都在被这股恐怖的寂灭之力强行切断!
这是真正的神罚!是执掌梦境与沉眠的古神,燃烧本源发出的终极一击!其层次,已然超越了寻常的能量对抗,触及了宇宙生灭的法则层面!
不能退!退则船毁人亡,前功尽弃!更可怕的是,若让此獠得逞,吞噬了“巡天”号与刘伯温这等身负大气运者,其力量恐将暴涨,届时再无人能制,大明乃至整个现实世界,都将面临永夜降临的威胁!
刹那间,无数念头在刘伯温心间闪过。一生所学,一生所历,一生所护……紫微峰初得传承,东海底龙魂悲歌,归墟中破而后立,朝堂上纵横捭阖,格物院内灯火长明……最终,定格在朱元璋那托付重任的眼神,定格在神州山河的壮丽轮廓,定格在无数黎民百姓炊烟袅袅的日常景象。
“吾身可陨,吾道不可屈!山河社稷,岂容邪神染指?!”
一股决绝的、超越了生死界限的意志,如同被压抑到极致的火山,轰然爆发!
他不再试图稳固那即将溃散的紫金光芒,反而主动放开了对自身所有力量的约束!经脉中残存的紫金能量、识海中坚韧的神魂之力、心脏深处那团源自传国玉玺的古老国运、乃至……他那饱经淬炼的、承载着毕生道果与不屈意志的生命本源!
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被他以一种近乎献祭的方式,毫无保留地点燃、汇聚、升华!
“以吾之血!以吾之魂!以吾之道!”
“燃此残躯,照破山河万朵!”
“国运为薪,意志为火——”
“焚天!”
他发出一声响彻虚空的道喝,声浪中蕴含的不再是力量,而是一种存在的宣言,一种文明的火焰!
轰——!!!
刘伯温的躯体,仿佛化作了宇宙诞生之初的第一缕光!不再是紫金之色,而是一种纯净到极致、温暖到极致、也炽烈到极致的纯白火焰!这火焰并非燃烧物质,而是在燃烧“概念”——燃烧着“沉眠”,燃烧着“虚无”,燃烧着“终结”!
火焰以刘伯温为中心,轰然扩散,瞬间吞没了整个“巡天”号船首,并化作一道横贯虚空的纯白火浪,逆着那黑暗奇点的吞噬之力,主动地、义无反顾地——撞了上去!
纯白火焰与黑暗奇点,无声无息地接触了。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
只有最极致的“生”之火焰,与最极致的“寂”之奇点,在法则层面的相互湮灭!
火焰所过之处,黑暗退散,被扭曲的法则被强行“修复”,被吞噬的光线与能量被重新“释放”!那黑暗奇点疯狂旋转、颤抖,试图吞噬这前所未有的火焰,但这火焰的本质是“存在”本身的反扑,是文明薪火的燃烧,它无法被“寂灭”所容纳!
奇点表面,出现了无数细密的白色裂痕!
“不——!!!”摩耳甫斯那古老的意念发出了充满惊惧与不甘的最后咆哮!
纯白的火焰,彻底淹没了黑暗奇点!
一道无法形容其璀璨、其炽烈的纯白闪光,猛地自碰撞中心爆发开来,瞬间照亮了这片死寂的虚空,仿佛在这永恒的黑暗中,点燃了一颗短暂却无比耀眼的超新星!
光芒过后,黑暗奇点……消失了。
一同消失的,还有永寂神殿顶端的那个漩涡,以及笼罩整个岛屿的暗紫色梦魇雾气。神殿本身那巍峨的黑色金字塔,从刘伯温斩出的那道巨大裂痕开始,寸寸碎裂、崩塌,化作无数黑色的尘埃,飘散在虚空之中。广场上那些傀儡信徒,也随之化为飞灰。
永寂神殿,这座存在于不知多少纪元、执掌梦境沉眠的古老邪神遗迹,在这一刻,彻底成为了历史。
纯白的火焰缓缓熄灭。
虚空中,只剩下伤痕累累、光芒黯淡的“巡天”号,以及……船首前方,那一道静静悬浮、身形近乎透明、仿佛随时会随风消散的虚幻身影。
那是刘伯温残存的神魂印记,其肉身与绝大部分力量,已在那最终的焚天一击中,随火焰一同燃尽。
“大人!”玄玑子与墨羿挣脱束缚,冲到船首,看着那虚幻的身影,虎目含泪,声音哽咽。
那虚幻的刘伯温缓缓转过身,面容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与欣慰的笑容。他的目光扫过残破的星槎,扫过幸存下来的众人,最后望向那遥远的方向,仿佛穿透了无尽虚空,看到了那片他誓死守护的神州大地。
“邪神殿毁,梦魇之源已断……余毒……当可渐清……”他的声音微弱,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心中,“送我……回家……”
话音渐渐消散,那虚幻的身影也如同青烟般,缓缓淡化,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虚空之中,万籁俱寂,唯有点点尚未完全散去的纯白火星,如同无数飞舞的流萤,见证着方才那惊心动魄、壮怀激烈的终极牺牲。
“巡天”号静静悬浮着,幸存的格物院众人,望着刘伯温消失的地方,久久无言。悲伤、敬仰、以及一种承继遗志的决绝,在每个人心中涌动。
墨羿默默上前,拾起虚空中唯一残留的一物——那是一小块温润的、闪烁着微弱紫金光芒的玉佩碎片,正是之前作为临安阵法核心的那枚。
他紧紧握住碎片,感受着其中残留的、一丝微弱却无比熟悉的意蕴,如同握住了不灭的薪火。
“……我们回家。”他转过身,声音沙哑却坚定,对玄玑子,也对所有人说道。
残破的“巡天”号,调整方向,拖着黯淡的光芒,朝着来时的空间节点,朝着那片等待着英雄归去的故土,开始了漫长而沉默的返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