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大堂内,檀香混着墨香,驱散了些许沉滞的气息。沈砚身着玄色常服,肩头还带着未褪尽的风尘,左臂的伤口被绷带紧紧缠着,却依旧挺直脊背,将一叠厚重的账本与封缄完好的银两清单递到户部尚书面前。他指尖微颤,不是因为疲惫,而是源于一种尘埃落定的踏实 —— 这场始于江南的盐税案,终于到了收尾的时刻。
户部尚书李大人接过账本,指尖划过封面的 “江南盐税清查总册” 字样,感慨道:“沈佥事辛苦了。这盐税亏空一案,拖了三年,历任官员都束手无策,没想到你竟能在短短数月内查清,还追回了这么多银两。” 他示意属下打开银两箱,白花花的银子映入眼帘,堆得满满当当,“足足三百万两!沈佥事此举,真是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
“大人过誉了。” 沈砚微微躬身,声音沉稳,“此案能破,多亏了江南盐商的协助,尤其是楚瑶小姐,她提供的布防图与士绅名册,为查清周启元的罪证提供了关键助力。还有陆大人在京城的统筹,否则仅凭属下一人,难以成事。”
李大人点点头,翻阅着账本,目光落在其中一页:“周启元这逆贼,竟将盐价抬高三倍,中饱私囊不说,还勾结阉党,真是罪该万死。” 他抬眼看向沈砚,“如今周启元伏法,刘参将被擒,江南盐运总算恢复了秩序。你拟定的盐运新规,我已看过,条理清晰,兼顾国计民生,确实是长久之策。”
“新规只是开端。” 沈砚语气坚定,“属下已让江南卫与盐商公会联手,每月公示盐价、运量与缴税明细,派专人巡查航道与盐仓,确保无人再敢私抬盐价、偷税漏税。楚瑶小姐牵头的盐商公会,也会协助官府监督,形成长效机制。”
“如此甚好。” 李大人放下账本,神色变得凝重,“不过沈佥事,有句话我不得不提醒你。魏忠贤倒台在即,东林党在朝堂上的势力日渐壮大,他们向来党同伐异,你此次立下大功,又拒绝了他们的拉拢,日后怕是会被他们视为眼中钉。”
沈砚心中了然,他早料到会有这般局面。当初在周敬之府中拒绝东林党拉拢时,便知道官场不会平静。“多谢大人提醒。” 他抬手摸了摸腰间的平安符,指尖感受到苏清鸢绣的鸿雁纹路,心中愈发坚定,“属下入宫当锦衣卫,只为查案护民,不求功名利禄,也不愿卷入任何党争。无论东林党如何,属下只守本心,做好分内之事。”
李大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沈佥事有此风骨,实属难得。只是官场险恶,人心叵测,你虽不愿卷入,却未必能置身事外。东林党如今急于扩张势力,定会拉拢或打压有功之臣,你需多加留意,明哲保身。”
“属下明白。” 沈砚点头,心中却没有丝毫退缩。他想起在江南的日子,那些被周启元压迫的盐商与百姓,想起苏清鸢的牵挂,想起陆炳的嘱托,这些都让他明白,坚守本心或许艰难,但却是唯一的正途。
正在此时,一名户部主事匆匆走进来,手中拿着一本明细账,神色有些异样:“大人,沈佥事,这是江南盐利的明细核对结果,大部分银两都已追回,但…… 但有一笔五十万两的盐利,流向不明,账本上只标注了‘周转’二字,没有具体去向。”
沈砚心中一凛,接过明细账,目光落在那笔五十万两的记录上。周启元的罪证账本他早已烂熟于心,这笔五十万两的盐利,正是周启元垄断盐运最猖獗时所得,按常理,理应与其他赃款一同追回,为何会流向不明?
“这‘周转’二字,是谁标注的?” 沈砚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是周启元的账房先生所写,但那账房先生已在案发后自尽,无从查证。” 主事如实回答。
李大人皱起眉头:“五十万两不是小数目,不可能凭空消失。会不会是周启元转移到了其他地方,或是交给了阉党的其他成员?”
“有这个可能。” 沈砚指尖划过账本上的字迹,心中生疑,“但周启元的所有产业与账户,属下都已派人清查,并未发现这笔银两的踪迹。而且,这‘周转’二字太过模糊,不像是正常的账目标注。”
他忽然想起在蒙古营中缴获的 “东厂造” 军火,想起刘参将怀中的密信,心中一个念头闪过:难道这笔银两,是周启元交给魏忠贤,用于私造军火或豢养私兵的?但魏忠贤的产业中,也未曾查到这笔银两的记录。
“此事蹊跷。” 沈砚抬头看向李大人,“大人,属下恳请继续追查这笔银两的去向。五十万两盐利,本是百姓血汗钱,不能就这般不明不白地消失。”
李大人点头:“理应追查。只是如今朝堂局势复杂,你刚回京城,又要应对东林党的觊觎,还要防备阉党余孽,怕是分身乏术。不如交由户部与锦衣卫联手追查,你只需居中协调即可。”
“多谢大人体谅。” 沈砚心中感激,“属下会让吴峰配合户部的调查,务必查清这笔银两的去向。无论它流到了哪里,都要追回来,还给朝廷,还给百姓。”
交接完毕,沈砚起身告辞。走出户部大堂时,阳光正好,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却驱不散他心中的一丝阴霾。盐税案虽已收尾,但那笔不明去向的五十万两银两,以及东林党的觊觎,都预示着前路依旧凶险。
他摸了摸腰间的平安符,想起苏清鸢,心中的阴霾渐渐散去。离开边关时,他曾许诺平定叛乱后便回京见她,如今边关已平,盐税案已结,是时候去看看她了。他翻身上马,朝着太医院的方向疾驰而去,玄色战袍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却难掩他眼中的柔和。
途中,他路过熟悉的巷弄,想起当初与苏清鸢在此告别,她眼中的牵挂与不舍,此刻依旧清晰。他心中默念:清鸢,我回来了。
而此刻,太医院内,苏清鸢正陪着苏仲文整理药材。听到院外传来熟悉的马蹄声,她心中一动,快步走到门口,果然看到沈砚骑着马走来。她眼中瞬间亮起,快步迎了上去:“沈郎,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沈砚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指尖的温热,心中一片安宁,“让你久等了。”
苏清鸢看着他左臂的绷带,眼中满是担忧:“你受伤了?严不严重?” 她抬手想要触碰,却又怕弄疼他,动作轻柔。
“小伤无碍,已经包扎好了。” 沈砚笑着摇头,“盐税案已经收尾,追回的银两都已上交国库,江南的盐运也恢复了正常,往后百姓再也不用受高价盐之苦了。”
苏仲文也走了出来,看着沈砚,眼中满是欣慰:“沈砚,你立了大功,真是好样的。只是朝堂险恶,你需多加小心,尤其是东林党,他们近日在朝堂上动作频频,怕是会对你不利。”
“我知道,户部李大人也提醒过我。” 沈砚点头,“我不会卷入党争,只求守住本心,办好每一个案子,护你们周全。”
苏清鸢握紧他的手,语气坚定:“我相信你。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会陪着你。”
沈砚心中一暖,低头看着她眼中的坚定,心中默念:清鸢,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他抬手摸了摸腰间的平安符,又想起那笔不明去向的五十万两银两,眼神渐渐变得锐利。盐税案虽已收尾,但这场关乎朝堂安危、百姓福祉的斗争,却远未结束。东林党的觊觎,阉党余孽的反扑,不明账户的疑云,都在等着他去应对。
但他无所畏惧。有苏清鸢的牵挂,有陆炳的信任,有心中的道义,他定能披荆斩棘,扫清所有阴霾,还天下一个清明。
沈砚握紧苏清鸢的手,目光望向远方的皇宫,心中已有了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