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砸在肩头时,千乃正把那片日向合金收回袖袋。她抬头看了眼天色,乌云压得极低,林间风忽然转急,卷着湿气扑面而来。
柱间一步跨到她身前,宽大的背影挡去大半风雨。“先别淋坏了,找个地方避一避。”他说完双手迅速结印,掌心拍向地面。木刺破土而出,交错延展,转眼间搭起一间结实的木屋,屋顶厚实严密,连缝隙都被藤蔓缠紧。
泉奈已经解下背囊,从防水布里取出干燥的松枝和火绒。他蹲在屋中央,指尖轻擦火石,几下便引燃了火堆。火焰腾起的瞬间,照亮了三人微湿的衣角。
千乃将怀里卷轴重新裹好,塞进最内层衣襟。外袍脱下来拧了半晌水,搭在火边架子上。她坐到泉奈旁边,火光映在脸上,暖意一点点渗进骨头。
“这雨来得真不是时候。”柱间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盘腿坐下,“我还想着天黑前能赶到族地吃顿热饭。”
泉奈拨了拨火堆,低声说:“再大的雨也拦不住你赶路,除非你自己想歇。”
柱间笑出声:“被你说中了。其实我挺喜欢这种时候——不用开会,没人递卷宗,也不用听斑唠叨‘战略部署’。”
千乃靠着墙角,听见这话轻轻哼了一声。“他要是听见你说他唠叨,非得跟你较劲不可。”
“那更好,”柱间摊手,“比方说我拿木遁造个滑梯,从议事厅顶直接冲到训练场,看他追不追得上。”
泉奈嘴角微动,没忍住笑了下。他从随身包裹里取出一把小弦器,木质漆面有些旧,但保养得很好。手指轻拨,一段缓慢悠扬的调子流淌出来,带着山野夜晚的静谧味道。
千乃听着听着,身子微微往右偏了些,肩膀轻轻靠上了泉奈的手臂。泉奈指下一顿,动作却没停,只是调整了坐姿,让她靠得更稳些。
火光跳了跳,映出她闭着眼的模样。睫毛很轻,在脸颊投下一小片影子。呼吸渐渐平缓,像是真的睡着了。
柱间看着这一幕,声音放得更低:“这样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泉奈没接话,只继续弹着。曲调没变,可节奏似乎柔和了几分。
过了一会儿,千乃睁开眼,嗓音带着一点刚醒的哑:“我小时候住在家里,每到梅雨季,滴答声整夜不停,我就数着声音入睡。”
柱间立刻接道:“我家就是太吵。一群孩子在院子里打闹,翻墙爬树,长老训话都压不住。有一次我把弟弟扔进池塘,结果他自己游回来,反手把我拖下去——那天晚饭都没吃成。”
泉奈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你当族长之前,真是靠拳头立威的?”
“那当然,”柱间得意地扬眉,“谁不服就比试,打赢了才有资格说话。不过后来发现,讲道理也能让人听话,尤其是千乃站在旁边盯着的时候。”
千乃斜他一眼:“你是怕我罚你扫一个月院子吧。”
“有一点。”柱间挠头,“主要是你说得总有理,辩不过。”
泉奈轻声道:“她说的话,从来不只是‘有理’那么简单。每次决策,都能看到三年、五年以后的事。我们走的每一步,其实早就铺好了。”
千乃没回应这句话,只是伸手拨了拨火堆,炭块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外面雨还在下,敲在屋顶像无数细小的脚步。火堆烧得慢了,温度却正好。
泉奈收起弦器,用布仔细包好。“小时候斑总让我练这个,说宇智波的乐不能断。我不爱练,觉得枯燥。直到有一次他在战场上受伤,醒来第一句话是‘你最近没弹’。”
柱间点头:“我知道那次。他硬撑着没倒下,就是为了等你把曲子弹完才肯闭眼。”
“他嘴上不说,心里什么都记得。”泉奈声音很轻,“所以我现在出门,总会带上。”
千乃望着跳跃的火苗,忽然说:“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哪天不用再赶路、不用再谈合作、也不用担心谁反对……会是什么样?”
柱间想了想:“大概就是现在这样吧。下雨,躲着,有人讲话,有人弹琴,还有人靠着别人打瞌睡。”
泉奈看了她一眼:“你会睡着,是因为知道我们会守着。”
千乃没否认,只笑了笑。
火堆渐弱,雨势也开始减小。远处雷声远去,林间恢复了潮湿的安静。
泉奈起身活动了下手腕,望向门外:“雨快停了。再走半个时辰,就能看到族地外围的界碑。”
柱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顺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走吧,回去还得写报告。族老们肯定一堆问题要问。”
千乃站起身,整理了下衣领,把火边烤干的外袍重新披上。她最后看了眼那堆将熄的炭火,余烬泛着微红的光。
三人走出木屋。雨已变成细丝,树叶上水珠不断滚落。脚下的泥土松软,但不再打滑。
柱间走在最前,步伐稳健。泉奈落后半步,目光扫过两侧林影。千乃居中,脚步轻快了许多。
晨光从云缝中透出,照在前方小路上。树影稀疏处,隐约可见一道石制界碑立在道旁。
泉奈忽然停下。
柱间回头:“怎么了?”
“刚才好像有东西动了一下。”他盯着右侧灌木。
千乃也停步,眯眼看了过去。
枝叶晃了晃,一只野兔窜了出来,飞快跑进更深的林子里。
柱间笑:“吓我一跳,还以为碰上埋伏。”
泉奈没笑,仍盯着那片晃动的叶子。
千乃却已经迈步继续向前。
她的手按在刀柄上,指节微微发紧,但语气平静:“走吧,别让早饭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