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 年 8 月的深圳,雨还没停。细密的雨丝织成灰蒙蒙的帘幕,将科技园笼罩在一片潮湿的压抑中。龙腾临时办公室的窗玻璃上凝着一层水雾,用手指划过,能留下短暂的清晰痕迹 —— 窗外,印着 “盛通物流” 的货车早已不见踪影,只剩泥泞的路面上残留着两道浅浅的车辙,像被抹去大半的 “系统日志”。
办公室里,空调的 “嗡嗡” 声依旧低沉,却盖不住传真机偶尔发出的 “滋滋” 声 —— 那是华南经销商发来的第二封催货函,此刻正静静躺在桌面上,纸张边缘被雨水溅湿,晕开淡淡的墨痕。张天放站在白板前,手里握着三支不同颜色的马克笔,指尖在笔杆上轻轻摩挲 —— 黑色代表 “物流节点”,红色代表 “故障链路”,蓝色代表 “待验证方案”,这是他昨夜在笔记本上画了三遍的 “系统分析工具”,此刻要在团队面前,将混乱的物流困境拆解成可解析的 “代码逻辑”。
“大家先冷静,我们现在不是在面对‘不可解的灾难’,是在处理一场‘有预谋的系统故障’。” 张天放的声音打破沉默,他抬手用黑色马克笔在白板左侧画了一个圆圈,标注 “广州港”,又在右侧画了 “深圳仓库”“组装厂”“经销商” 三个圆圈,用直线连接,“这是我们原本的物流链路,就像一个分布式系统 —— 广州港是‘数据源’,深圳仓库是‘缓存节点’,组装厂是‘处理模块’,经销商是‘输出端口’,而三家物流公司,就是连接这些模块的‘路由节点’。”
他顿了顿,拿起红色马克笔,在 “广州港 - 深圳仓库” 的直线上画了几道斜杠,像在代码里标注 “注释失效”:“现在的问题是,这三个‘路由节点’同时断连 —— 不是硬件故障,是‘路由协议’被恶意修改了。有个拥有‘管理员权限’的‘恶意进程’(黄志强),在整个本地物流的‘路由表’里,删除了所有指向‘龙腾’的路径。”
负责物流的小林皱着眉,手里攥着一张揉皱的物流报价单:“张总,您的意思是,黄志强不仅让这三家不接我们的活,还不让其他本地物流接?可他怎么有这么大能量?”
“潮汕商会在深圳物流圈的渗透,比我们想的深。” 张天放放下马克笔,走到桌前拿起那份催货函,指尖在 “终止合作” 四个字上轻轻点了点,“就像一个封闭的局域网,他掌握了‘网关权限’,能决定哪些数据包能通行,哪些会被拦截。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硬闯网关 —— 那会导致‘死锁’,而是要完成一次‘路由重收敛’,找到不受他控制的‘新节点’。”
深圳运营经理周明若有所思地说:“您是说,要么说服黄志强把我们的路径加回路由表,要么找他管不到的物流公司?可本地物流几乎都跟潮汕商会有关联,外地的物流公司……”
“外地的全国性物流,就是我们的第一个‘备用链路’。” 张天放打断他,拿起蓝色马克笔,在白板角落画了一个新的圆圈,标注 “外部物流节点”,“周经理,你现在就联系邮政和中铁的货运部门,问问他们能不能承接广州港到深圳的电子元件运输,时效要快,三天内必须到。小林,你联系一下之前合作过的鲁东物流商,看看他们有没有深圳的分点,能不能调运力过来。”
两人立刻行动,周明拿起办公室的固定电话,手指飞快地拨着号码,小林则掏出传呼机,快速编辑信息发送。办公室里只剩下马克笔在白板上留下的 “系统图”,以及窗外持续不断的雨声,每一滴落在玻璃上的声音,都像在为这场 “系统修复战” 倒计时。
“喂,是邮政货运吗?我是龙腾科技的周明,想咨询一下广州港到深圳的电子元件运输……” 周明的声音带着期待,可随着对话推进,他的眉头渐渐皱紧,“什么?需要提前一周提交申请,还要经过三级审批?不行啊,我们的货很紧急,三天内必须到……”
挂了电话,周明无奈地摇摇头:“邮政的流程太僵化了,最快也要一周,根本赶不上我们的生产进度。而且他们说‘电子产品属于易碎品’,需要额外加钱,还要我们自己去港口提货,太麻烦了。”
紧接着,小林的传呼机响了,他看了一眼,脸色也沉了下来:“鲁东的物流商回了,他们在深圳没有分点,调运力过来至少要四天,还要承担跨省的高速费和路桥费,成本比本地物流高三倍,而且他们怕在深圳得罪人,不太愿意接。”
张天放没有急着说话,他走到窗边,用手指擦去玻璃上的水雾,望着远处广州港的方向 —— 那里藏着龙腾急需的核心芯片,却像被一道无形的 “防火墙” 隔绝。他摸了摸腕上的机械表,指针指向下午一点,距离芯片断供的最后期限,只剩不到两天。
“再试试中铁?” 周明不甘心,又拿起电话,“中铁的货运应该比邮政灵活吧?”
电话接通,周明详细说明需求,可结果依旧不理想:“中铁说‘近期铁路运力紧张’,主要优先保障政府物资和粮食运输,电子产品要排队,最快也要五天…… 而且他们不负责上门取货和送货,需要我们自己联系短途运输,这中间的衔接太容易出问题了。”
接连两次尝试受挫,办公室里的氛围又变得沉重起来。小林坐在椅子上,双手抓着头发:“全国性的物流公司要么时效不够,要么流程太复杂,成本还高,这可怎么办啊?”
“不行就找货运个体户吧!” 周明突然说,“深圳物流市场里有很多跑短途的个体户,他们灵活,时效快,说不定能帮我们把货从广州港拉过来。”
张天放眼前一亮,立刻点头:“好主意!个体户不像大公司那样受约束,说不定能绕过黄志强的控制。周经理,你现在就去深圳物流市场,找几家信誉好的个体户,跟他们谈谈,价格高一点没关系,关键是要快,要安全。”
周明立刻起身,抓起外套就往外走:“我马上去!争取下午就有结果!”
办公室里只剩下张天放和小林,雨还在下,窗外的天色越来越暗,像在为这场 “备用链路寻找战” 蒙上一层阴影。小林看着白板上的 “系统图”,小声说:“张总,你说个体户会不会也怕黄志强?毕竟在深圳,黄志强的势力……”
“怕,但也有不怕的。” 张天放拿起《道德经》,翻到 “柔弱胜刚强” 那一页,指尖在书页上轻轻摩挲,“个体户靠的是灵活和敢拼,只要我们给的价格合理,再跟他们说清楚‘只是一次临时运输’,应该会有人愿意接。而且,黄志强再厉害,也不可能把所有个体户都管住,总有‘漏网之鱼’。”
可现实比想象中更残酷。傍晚时分,周明浑身湿透地回到办公室,头发上滴着雨水,脸上满是疲惫和挫败:“不行,个体户也不敢接。我在物流市场跑了一下午,问了十几家,一听是‘龙腾科技的货’,都摇头拒绝。有个老板偷偷跟我说,‘黄老板的人昨天就跟市场里的人打了招呼,谁接龙腾的活,谁就别想在深圳物流圈混了’。”
他从包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名片,递给张天放:“这是唯一敢跟我谈的老板,可他要价是市场价的五倍,还说‘只能晚上偷偷拉,要是被黄老板的人发现,货丢了他不管’,我觉得太冒险,没敢答应。”
张天放接过名片,上面印着 “李师傅 138xxxx5678”,字迹潦草,边缘还沾着泥点。他捏着名片,指节微微泛白,却没有愤怒,反而像在分析一段复杂的代码逻辑:“五倍价格,还不保证安全,这不是‘备用链路’,是‘高危链路’,不能冒这个险。芯片要是丢了,我们的生产不仅要停,还要赔偿经销商的损失,得不偿失。”
办公室里彻底安静了,只有空调的 “嗡嗡” 声和窗外的雨声。小林看着白板上的 “系统图”,红色的 “故障链路” 格外刺眼,而蓝色的 “备用链路”,至今只有几个空泛的圆圈。
“难道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小林的声音带着沮丧,“要是三天内找不到物流,我们的生产就要停,华南市场也要丢了……”
张天放走到白板前,拿起蓝色马克笔,在 “外部物流节点” 旁又画了一个圆圈,标注 “港资物流”:“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 苏月晴之前提过,她香港的家族有合作的跨境物流,他们的业务主要在香港和深圳之间,不受本地势力控制,而且时效快,安全有保障。只是成本会比本地物流高一点,但为了保住生产和市场,值得。”
他拿起电话,拨通苏月晴的号码,声音沉稳而坚定:“月晴,需要你帮忙对接港资物流…… 对,全国性物流和个体户都试过了,不行…… 麻烦你尽快确认,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电话那头传来苏月晴清晰的回应,像一道微光,穿透了办公室的沉重氛围。张天放挂了电话,看着白板上的 “港资物流” 节点,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虽然过程曲折,但我们至少找到了‘备用链路’的方向。记住,在系统故障面前,最可怕的不是没有解决方案,而是失去寻找解决方案的勇气。黄志强能卡住我们的本地物流,但他卡不住所有的路 —— 只要我们保持理性,总能找到一条适合龙腾的‘路由’。”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夕阳透过云层,在天空洒下一片淡淡的金光。张天放走到窗边,望着远处渐渐清晰的科技园,塔吊的起重臂依旧在转动,像在为这场 “系统修复战” 注入新的动力。他知道,寻找港资物流只是 “备用链路” 的第一步,后续还有很多细节需要确认,但至少,龙腾没有陷入 “死锁”,还有机会突破黄志强的 “物流封锁”。
这场 “路由重收敛” 之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