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画面定格在白府门前,一队凶神恶煞的人正砸门而入。
领头的汉子一脚踹开大门,腰间玉佩刻着个“吴”字。林飞宇“飘”到他肩上,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混着香灰味,是仙门弟子常用的避邪香。
“白老头!把你女儿交出来!”汉子唾沫横飞,“哪有新妇回家省亲,一回个把个月不回家的。何况你白家的姑娘,娶进门半年没动静,还是个不下蛋的鸡!”
正厅里,白老太爷的茶盏“哐当”落地,茶水溅湿了账本上密密麻麻的数字。
白堇言跪在地上,嫁衣换成了素色襦裙,头发用玉簪束着,脸色比那绫子还白。
“胡说!”白老太太扑上去要撕打,被家丁拦住,“我女儿身子好得很!”
吴家汉子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张药方甩在地上:
“林溪度回春堂的方子,你自己看!”
药方上“胞宫虚寒,难孕”八个字刺得白老太爷眼前发黑。他突然想起什么,猛地看向白老太太,两人眼里都闪过一丝惊恐。
“怎得,你白家理亏,还想打人怎得。”
吴家少爷跟在身后,并不作声。不知道这次闹事,她充当着怎样的角色。
林飞宇早看出来了,
月黑风高,白老太爷带着王管事摸进乡下茅屋。屋里点着油灯,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娃正啃着窝头,见了生人,黑葡萄似的眼睛瞪得溜圆。
林飞宇早看出来了,这吴家少爷,看似忠良,一副全凭长辈做主的样子,其实,这小子才是一肚子坏水。
之前在白堇言的桌子上看见的情书,和白堇诗上元节的邂逅,应该都是这小子的算计,故意接近白家俩姑娘,娶哪个都不吃亏。还一副痴情种子,暗通曲款,骗了白堇诗身子,珠胎暗结,转头娶了白家老大。
“呸。渣男。”
看吴家少爷没反应,白家夫妇急了,急忙解释道:“贤婿可还记得老身二女儿白堇诗。”
吴家少爷脸色不红不白,点点头。
白家夫妇继续道:“你们之间的事,自己清楚,诗儿曾生下一个男婴,我等看是自家骨血,不忍流散,就养在了乡下。”
吴家众人一脸吃瓜表情看向吴家少爷,吴家少爷对这事儿默认不讳。
“既然贤婿认下这事儿,就好说,既然是你吴家骨血,老夫提议,不如贤婿把孩子接回你吴家认下,都是自己人,关上门说话,你看可好?”
吴家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不多时,王管事带着一个小不点男婴回来。
“这就是……”吴家少爷声音发颤。王管事点点头,从怀里掏出半块玉佩,正是当年白堇诗情郎送的定情物。吴家少爷也拿出半块玉佩,合至一处,严丝合缝。男娃看见玉佩,奶声奶气地喊:“爹爹!”
白堇言站在门口,脸上没什么表情。她走过去抱起男娃,孩子怯生生地摸着她的脸:“姨姨……”
“他是你爹。”白堇言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白老太爷心上。当年的事情,都不觉得光彩,如今点破,众人都有点兜不住面子。
当年的吴少爷。他入仙门前怕耽误前程,便哄骗白堇诗打掉孩子,谁知她偷偷生了下来。
白家老宅里,香炉的青烟袅袅上升。吴少爷穿着仙门弟子的月白道袍,指尖夹着白老太爷双手奉上的地契,嘴角噙着笑。
“念在你我翁婿一场,”他慢条斯理地展开地契,“这月流湾的贝厂和航道,就归我吴家了。”
白老太爷的手在袖子里抖得像筛糠。那是白家三代人的心血,如今要拱手让人。
白堇言跪在一旁,怀里的男娃正抓着她的头发,咯咯直笑。她突然抬头,看向吴少爷:“你当年说过,会娶我的,为何又去诓骗我妹妹,既然她有孕在身,你为何不娶她,又来娶我。”
吴少爷像是听到什么笑话,抚掌大笑:“一个未婚先孕的女子,也配进我仙门弟子的门?”他顿了顿,看向白老太爷,“若不是看在这孩子能续香火,你们白家,早该被我踏平了。”
林飞宇蹲在房梁上,看着白老太爷气得浑身发抖,却只能磕头谢恩,突然觉得这幻境比最厉害的酷刑还狠。
它把人心底最不堪的欲望和懦弱,扒得干干净净,摆在太阳底下晒。
这可把蹲在墙头看热闹的林飞宇看爽了,这高门大户就是会玩哈。
我了个去,那要这么说的话,那小男孩就是白未央了,真是大瓜啊。
半月后,林溪度传来消息:白堇言生子难产,血崩而亡。
白府瞬间白幡遍地。白老太太接到消息时正在佛堂念经,手里的佛珠“哗啦”散了一地,她愣了半晌,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晕了过去。
林飞宇站在灵堂前,看着白老太爷对着白堇言的牌位枯坐,一夜之间白了头。
供桌上的长明灯忽明忽暗,映着牌位上“先长女白氏堇言之灵位”几个字,像在滴血。
“报应啊……”王管事在一旁抹泪,“二小姐要是知道……”
他话没说完,就被白老太爷狠狠瞪了一眼。林飞宇却在想,白堇诗在岭南知道了吗?那个被塞进花轿的女子,听到姐姐死讯时,会是哭还是笑?
再到后来,岭南王家派人送来了白堇诗的灵柩。说是她不堪夫家虐待,悬梁自尽了。
棺材停在白府偏院,漆成刺眼的大红色,像在嘲笑这满府的素白。
林飞宇“飘”过去,指尖刚碰到棺材板,就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女子哭声。
“小姐……小姐死不瞑目啊……”跟着灵柩回来的老仆跪在地上哭诉,“王家那小子天天打她,还说她是丧门星……”
白老太爷站在棺材前,脸色灰败。
他让人把棺材抬去白堇诗以前的院子,却在当晚听到了怪事——偏院里传来女子梳妆的声音,还有若有若无的桃花香。
林飞宇原本打算再看看,就暴力破境,在棺材停放的第三夜出了意外。
白府四周升起了浓浓的黑雾,比之前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浓,带着腥甜的血腥味。府里的下人开始发疯,有的对着空气磕头,有的拿着刀乱砍,嘴里喊着:“二小姐饶命!”
他冲到白堇诗的院子,只见棺材盖被掀开,里面空空如也。地上用鲜血画着巨大的法阵,法阵中央,站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正是白堇诗!
她的脸比纸还白,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血红,长发湿漉漉地滴着水,每滴落在地上,就开出一朵妖艳的桃花。
她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带着无数冤魂的哭嚎,
“你看,他们都怕我……”
林飞宇握紧了拳头,灵力在周身流转。
他终于明白,这幻境不是白堇诗一人所化,而是聚集了白府几代人的怨气和秘密。
“你恨的不是我,”他盯着红衣女子,“是这吃人的规矩,是这凉薄的人心!”
白堇诗突然笑起来,笑声尖锐刺耳:“规矩?人心?我只知道,我被塞进花轿时,他们在喝喜酒!我儿子被送走时,他们在算银票!我姐姐被逼死,他们还在想怎么巴结吴家!”
她指尖一挥,红雾化作无数血手向林飞宇抓来。他侧身避开,掌心青光暴涨,打向法阵中心。
“破!”
随着一声巨响,红雾剧烈翻腾,白府的景象开始破碎。
林飞宇看到了更多画面,白老太爷为了夺权害死过亲兄弟,甚至连白堇言,也曾在暗地里算计过妹妹……
他强忍着幻境残留的眩晕感,唤出不君子,剑尖斜指地面,金属摩擦青石板的声响尖锐刺耳。“红衣女鬼小姐姐”他故意拖长语调,声音里带着戏谑的邪气,“藏好了吗?我可要来找你了——桀桀桀桀。”那笑声在空荡的庭院里回荡,像淬了毒的钩子,直勾人心底的恐惧。
随着幻境破碎,笼罩白家庄的邪煞之气果然开始溃散。
林飞宇站在后院池塘边,水色墨绿,泛着腐叶的腥气,在现实世界里,他的肉身竟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后花园池塘边,若是凡人,再往前一步便是灭顶之灾。
他按捺住杀意,转而望向记忆中厨房的方向。那里该藏着破局的关键,块刻着并蒂莲的碎瓷片,是幻境里反复闪现的画面。
踏入厨房的瞬间,浓重的血腥气混着饭菜馊掉的酸腐味扑面而来。几个厨娘和帮厨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脸色青黑,显然是中了阴邪之气,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锅碗瓢盆碎了满地,水缸翻倒,水流在灶台边积成一滩,映着窗外惨淡的天光。
林飞宇皱眉,踩着碎片往里走。幻境里的提示说,瓷片藏在灶台最里面的砖缝里。他蹲下身,指尖凝聚灵力,轻轻敲了敲那块颜色略深的青砖,“咔哒”一声,砖缝松动,一块巴掌大的碎瓷片掉了出来。
瓷片边缘锋利,上面的并蒂莲图案虽已残缺,却仍能看出笔触的细腻,只是莲花中心的花蕊处,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划过,留下一道狰狞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