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亮得惊人，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那眼神与苏莲儿当年在挑逗他时的偏执如出一辙。
林飞宇指尖微动，一缕极细的灵识悄然探去，想探查她的神魂本源，却不料刚触到她眉心，就被一股狂暴的沙陀国“罗刹煞气”猛地弹开，那煞气带着沙漠风暴般的粗粝感，让他指尖微微发麻。
“有意思。”
鲜于茶茶忽然退后半步，抛着月流沙弯刀转了个圈，鹅黄色裙摆划出漂亮的弧线，
“明日酉时，西市‘赛亿日’酒坊，本姑娘请你喝驼乳酒。敢不来，就是孬种！”
话音未落，她已像阵风似的旋过转角，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惊飞了莲池里的几只鸟雀。
林飞宇站在原地，看着散落一地的贝叶，心头疑云密布。
天下之大，修行分身分魂之术的门派不止一家，白未央当年偷学苏莲儿的血莲一道已是例证，但这鲜于茶茶不仅眉眼相似，连行为神态都如出一辙，难道磨盘宗的分灵之术真的传到了西极之地？
当年被白未央背刺的画面突然涌入脑海，那柄长剑刺入丹田时的剧痛，白未央最后看向他死狗一样的眼神，至今想起仍让他丹田隐隐刺痛。
他不想与这来历不明的女子过多纠缠，转身向寺中长老告假，只说想外出寻找灵植以感悟天道。
几位与他相熟的长老知晓他并非池中之物，闻言只是告诫：
“修行不可闭门造车，沙陀国南境多绿洲遗址，或有奇缘。”
次日清晨，林飞宇披着旧僧袍出了贝佳寺，并未向西市而去，反而径直向南。
沙陀国境内多贫瘠山地，越往南地势越低洼，河流汇聚成绿洲，古老的聚落依水而建，又因资源耗尽而废弃，留下无数被黑沙暴掩埋的古城。
他如今化神大修的心境全开，足以覆盖百里之地，即便受大地暗河影响，也能探查近五十里范围。
这一走便是两个月。
他沿着沙陀国的南部边缘行走，直到南部边境，到了海滨线，见识了渔民们用晒干的椰棕编织渔网，咸腥的海风与贝叶的清香混合在一起，别有一番滋味。
而后转向西北，踏入更荒芜的戈壁地带。
他的心念如无形的网，掠过沙丘，探入废弃的城垣，在尘土与碎石中搜寻着灵植的踪迹。多数时候，他挖到的只是些金银财宝——雕花的金盘、嵌玉的剑柄、甚至整箱未开封的琉璃瓶，在阳光下闪烁着寂寞的光。
这些凡俗珍宝对他毫无用处，便随手埋回原处。
有灵性的物品少之又少，许多曾是法器的古物，因历经百年无主滋养，灵气早已褪尽，沦为凡铁。
最有趣的是一柄埋在枯井中的金刚杵，出土时还缠着几条状似蜈蚣的毒虫，他费了些力气，主动主动出战的不君子与之游斗许久，才将其降服，可惜金刚杵灵气耗尽，只剩材质坚硬，便收在储物袋中。
还有个巴掌大的小金人，肚子里有点墨水，能发出细碎的声音“讲故事”，内容多是些荒诞不经的奇思妙想，他觉得拿来哄骗孩童倒是不错。
真正的收获在于灵植。
他在一处被红柳覆盖的绿洲中，发现了数棵成熟的金椰木。
树干呈琥珀色，叶片边缘泛着金光，所结的金椰子拳头大小，敲开后汁水甘甜，能直接恢复三成灵力，炼药更是上等材料。
更惊险的是地龙玫瑰，平时地表只露出几株形似沙蓬草的幼苗，地下根茎却如数条赤红色地龙，深入地下暗河。
他路过时不慎触动了根系，那“沙蓬草”突然射出数十道尖刺，幸好他反应迅速，祭出灵力护盾才未受伤。
这灵植伪装性极强，若非主动袭击，他险些错过。
最大的惊喜来自几颗七色莲花的种子。
那是在一座被黑沙完全掩埋的地下古城中，他的心念忽然感受到丹田角落的何罗鱼卵剧烈躁动。
那小家伙自他在金丹大成之后，便在丹田气海中默默生长，有一口没一口的长着，可能是对灵物极敏感。
他循着感应挖开三丈厚的沙层，在一座残破的琉璃塔下找到了个玉匣，匣中铺着银箔，静静躺着七颗色泽各异的莲子，每颗都流转着七彩光晕。
何罗鱼卵在丹田中撞得他经脉发疼，直到他用神识安抚，答应种活后分它一半莲瓣，才渐渐平息。
两个月的跋涉让他风尘仆仆，僧袍上沾满了沙砾与草屑。
他算算时日，决定先回贝佳寺休整，顺便看看轩辕藏锋的近况。
回到贝佳寺时，丰收时节正进行到完结，寺前的广场上摆满了献供的牛羊与鲜果，篝火堆熊熊燃烧，沙陀国的乐师们敲着羊皮鼓，弹着弦音粗粝的“乌德”琴。
贝佳寺的晨钟尚未敲响，林飞宇已在禅房内打坐完毕。
窗外传来鲜于茶茶标志性的银铃声，伴随着她咋咋呼呼的叫骂：
东土来的木头！再不出来本姑娘就烧了你的贝多罗叶！
他眉头微蹙，指尖拂过案头未刻完的经叶，那少女像团甩不掉的火焰，自那日在月洞门相遇后，便时常来寺中骚扰，送过毒蛇做的香囊，也在他刻经时突然放响尾蛇惊吓，如今更是堵在门口，让他连静心修行都难。
殿下，
小沙弥侍从怯生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异样的沙哑，
鲜于姑娘说……
知道了，
林飞宇打断他，起身披上僧袍，
你先去忙吧。
他本想找个借口溜出寺门，却在转身时发现小沙弥脸色苍白，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往日清亮的眼神也变得黯淡。
你怎么了？病了吗？
小沙弥瑟缩了一下，低下头去：
没……没有，殿下。
这几日他便觉出异常。往日里勤快利落的小沙弥，近来总是无精打采，端茶时手会发抖，打扫时常常走神，甚至有两次在佛殿诵经时险些晕倒。
林飞宇一直以为是沙陀国的暑气所致，此刻细看，才发现他僧袍下的手腕瘦得只剩骨头，脖颈处还有未洗净的泥污。
说实话。
林飞宇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小沙弥嘴唇颤抖着，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殿下……我哥哥他……
断断续续的哭诉中，林飞宇才得知真相：这名叫的小沙弥来自王都南部的贫民窟，父亲早亡，家中除了病弱的母亲，还有数个兄弟姐妹。
大部分的生活来源，都靠哥哥一个人做苦力维持。为了赚的多点，给即将出嫁的妹妹做嫁妆，他哥哥偷偷去黑市的地下拳场打黑犬。
几天前哥哥在黑市拳场被打成重伤，肋骨断了三根，内脏出血，只能躺在木板上奄奄一息。
知道家中遭难，阿难作为家中唯二的男丁，不得不偷偷跑出寺外化缘，将得来的微薄食物和铜钱送回家中，自己却常常饿着肚子干活。
为什么不早说？
林飞宇心中一紧。他想起阿难每日清晨为他打来的洗脸水，想起他在莲池边小心翼翼捡拾落叶的样子，这个总是带着腼腆笑容的少年，竟独自扛着如此沉重的负担。
寺规……不许弟子参与俗事……
阿难哭得肩膀发抖，
而且……我怕殿下嫌弃……
林飞宇叹了口气，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包足有百枚金币的钱包，想了想，只取出其中几枚，又拿出许多银币，塞到阿难手中：
先拿去给你哥哥请大夫，买些补品。
见阿难惊恐地想推辞，他又道：
拿着，算我借你的，日后你在寺中好好修行，便是还了。
解决了阿难一家的温饱，林飞宇却无法平静。
他去平民窟探望时，看到阿难的哥哥躺在漏雨的茅草屋里，胸口缠着肮脏的布条，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痛苦的呻吟。
那间破败的土坯房里，唯一的食物是半袋发黑的鹰嘴豆，墙角堆着阿难化缘来的干硬饼子。而在不远处的地下市场，却传来黑市拳场观众的欢呼，那声音像鞭子一样抽在他心上。
殿下，那些打黑拳的人……都是走投无路的可怜人。
阿难擦着眼泪说，
我哥哥以前在正规拳馆当学徒，后来馆主破产，他才被逼着进了黑市。
林飞宇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黑市方向，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他想见识一下那个吞噬人命的地方。
更重要的是，自己过于依赖境界修为，反而荒废了体术根基。
活出第二世的时候，刚出王墓，就被一个小兵按倒在地。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在法力用光之后，剑术的威力也大打折扣，万一碰上肉身功夫见长的异族，得有对抗的手段，况且，地下黑拳，为了赢不择手段，可以培养自己的杀意。
他向寺中武僧请教沙陀武学的精髓，武僧沉吟良久，指点道：
沙陀国多沙漠戈壁，生存不易，武学多讲究实战搏杀，尤以为甚。此术不重蛮力，而在关节控制与地面缠斗，能以弱胜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