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被一名少女轻轻掀开,少女穿着一身淡粉色的襦裙,裙摆绣着精致的兰草花纹,头上梳着双丫髻,插着一支银质的发簪。她的动作轻柔而恭敬,将车帘掀开一个角,露出里面铺着的皮草坐垫。那皮草毛色纯正,没有一丝杂色,一看就是用极北之地的雪狐皮毛制成。
而车厢门口站着的少女,正是昨日在兽栏外见过的连翘。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锦裙,裙摆绣着细碎的银线梅花,每一朵梅花都用银线勾勒出轮廓,在晨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她的头发梳成了垂挂髻,插着一支赤金打造的步摇,步摇上的珍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叮咚”声。
见骑兵将林飞宇带到,连翘先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在他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衣衫上停留了片刻,又落在他冻得发紫的耳尖上。
那耳尖因为长时间暴露在寒风中,已经失去了血色,轻轻一碰就会传来刺骨的疼痛。她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似乎有些嫌弃,随即转向车厢内。
架着他的骑兵脆生生地喊道:“殿下,人已带到。”
车厢里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那声音像是浸过雪水的玉石相击,清脆而通透,却又带着一丝疏离的凉意:“好,给他带上脚镣,候着吧。”
话音刚落,就有两名骑兵捧着一副玄铁脚镣从车厢后绕过来。这两名骑兵表情严肃,动作整齐划一。脚镣沉甸甸的,林飞宇估摸着至少有三十斤重,锁扣处刻着细密的符文,那些符文扭曲缠绕,像是某种神秘的咒语。
当脚镣碰到他脚踝的那一刻,林飞宇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微弱的灵力顺着皮肤往身体里钻,像是一条细小的虫子,在经脉里缓慢地游走,似乎在探查他体内是否有灵力波动。
他心里一紧,不动声色地将丹田处残存的一丝灵力压到小腹最深处。那是他丹田气海受损后,仅存的一点灵力,也是他最后的底牌。做完这一切,他装作普通奴隶的样子,微微瑟缩了一下,装作若无其事的表情。
连翘指挥着骑兵给林飞宇找了个靠近马车车轮的位置,这里正好在马车的阴影里,能挡住一些寒风,却也更显压抑。安排好林飞宇后,她又转身快步走回车厢门口,伸手挽住刚从里面走出来的女子的胳膊。
那女子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裙,裙摆拖在地上,沾了些许草屑也不在意。裙子的面料是上好的云锦,在晨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领口和袖口绣着一圈银色的云纹,简洁而大气。她的头发只用一根羊脂玉簪挽着,那玉簪通体莹白,没有一丝杂质,将她光洁的额头露了出来。她的眉眼间带着一种疏离的沉静,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在她心中掀起波澜,正是连翘口中的“师姐”,也是这支队伍真正的主人,图娜。
“师姐---”
连翘晃着绿芝的胳膊,语气里带着撒娇的意味,她的声音比刚才柔和了许多,像是怕惊扰了身边的人,
“殿里那么多兽奴,没一个能用的,就凭这行将就木的老奴隶能侍候好吱吱吗?你看他,脸都冻得跟块青石板似的,手也糙得能磨破羊皮,要是被吱吱咬死了,还不是让吱吱徒增杀孽,最后还得你费心处理后续?”
图娜的目光落在林飞宇身上,眼神里没有明显的情绪,既没有嫌弃,也没有同情,就像在看一件普通的物品。
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依旧清冷,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吱吱真的很喜欢他,你没看到,昨夜吱吱一直粘着他,连我叫它都不肯回来。”
“真的假的?”
连翘瞪大了眼睛,满脸不信,她的眼睛圆圆的,像两颗黑葡萄,此刻因为惊讶而睁得更大,“我可不信吱吱会喜欢这么个土气的奴隶,除非师姐你让他证明一下!不然,哼哼,这些贱奴鬼点子多着呢,说不定是想趁着伺候吱吱的机会,偷摸打听咱们的行程,就是看师姐你单纯,才哄骗你把他从兽栏里带出来。”
图娜被连翘说得无奈地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却像是冰雪初融,让她清冷的气质多了几分柔和。她伸出手指轻轻刮了下连翘的鼻子,动作亲昵而自然:“你呀,人小鬼大的,说起单纯,你也比我好不到哪去啊。”
“哎呀,师姐!”
连翘跺了跺脚,脸颊微微泛红,像是熟透的苹果,她撒娇似的往后退了一步,却因为动作太急,差点撞到身后的侍女。
侍女连忙扶住她,她却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你又当人家是小孩子了!我都跟在你身边三年了,早就不是以前那个连狗都怕的小丫头了。”
她这副模样让图娜忍不住又笑了,连带着车厢周围的侍女和骑兵都悄悄放松了表情。这位连翘姑娘虽然性子跳脱,却总能像一缕阳光,驱散周围的压抑,让气氛变得轻松些。也只有在她面前,一向清冷的图娜殿下才会露出这样柔和的神色。
就在这时,一道白色的身影突然从车厢顶部窜了下来,动作快得像一道闪电,只留下一道白色的残影。林飞宇只觉得眼前一花,还没看清那身影的模样,就看见那只名叫“吱吱”的白貂已经稳稳地停在了图娜的肩头。
白貂的毛发雪白雪白的,没有一丝杂色,像是用天上的云朵织成的,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它的尾巴蓬松得像朵棉花,轻轻晃动着,可爱得紧。此刻,它正用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扫视着周围,眼神里带着一丝警惕,鼻尖还轻轻动了动,像是在嗅什么味道,模样既机灵又可爱。
“啊哈!你这家伙,半夜又跑去哪里厮混了?”
连翘立刻凑了过去,脸上露出欢喜的表情,她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白貂的头顶,语气里满是调侃,“居然睡这么晚才起床,比本姑娘还能赖床。”
白貂被她戳得晃了晃脑袋,头顶的绒毛被揉得有些凌乱,像是被打乱的棉絮。它不满地甩了甩尾巴,伸出小爪子拍开连翘的手指。它的爪子小巧玲珑,肉垫粉粉嫩嫩的,看起来毫无杀伤力,却精准地拍在了连翘的指头上。
拍完连翘的手指,白貂又动作熟练地抬起一只爪子,蘸了点自己的口水,开始梳理头顶的毛。它的动作认真而细致,像是个爱美的小姑娘在整理头发,每梳理一下,就会抬头看看图娜,似乎在寻求夸奖,可爱得紧。
可连翘偏偏就喜欢逗它,见它开始梳理毛发,索性伸出双手,轻轻捏住它的两只前爪。她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白貂,把它从图娜的肩头抱了下来,放在自己的手心里。白貂的身体小小的,刚好能躺在连翘的手掌里,连翘用手指轻轻揉着它的肚皮,语气温柔:“让我摸摸嘛,你看你这毛多软,跟天上的云朵似的。”
白貂被揉得有些生气,喉咙里发出“呜呜”的轻响,像是在抗议。它挣扎着想要从连翘的手里跳出去,小爪子不停地挥舞着,却因为被连翘牢牢托着,始终无法挣脱。见挣脱不开,它干脆张开小嘴,作势要咬连翘的手指。它的牙齿小小的,尖尖的,看起来没什么威慑力,更像是在撒娇。
连翘早就摸透了它的脾气,在它张嘴的前一秒就松开手,把它放回了图娜的肩头,笑着说:“真是小气,摸都不让摸。哼,还敢不听我师姐的话,下次夜里再偷偷跑出去,我就把你关在笼子里,让你连月亮都看不着!”
“吱吱,吱吱!”
白貂站在图娜的肩头,两只后腿直立起来,一只小爪子叉在腰上,另一只爪子则指着连翘,嘴里发出急促的叫声,像是在反驳。它的表情严肃,眼神里带着一丝愤怒,却因为体型太小,看起来格外滑稽。
一人一貂就这样隔空“对骂”起来,连翘皱着鼻子做鬼脸,吐了吐舌头;白貂则不停地挥舞着小爪子,嘴里的叫声越来越急,那模样活像两个闹别扭的孩子,连车厢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侍女们用袖子掩着嘴,骑兵们也嘴角上扬,原本压抑的气氛变得热闹了许多。
林飞宇一直低着头,装作害怕的样子,肩膀微微颤抖,像是被眼前的阵仗吓到了。但他的眼角余光却始终留意着图娜的表情。他知道,观察这些“贵人”的情绪,是他在这场危机中活下去的关键。
他发现,每当连翘和白貂打闹的时候,图娜的嘴角都会微微上扬,眼神也会柔和许多,像是蒙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但这种柔和里,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就像是一个人戴着沉重的面具太久,只有在亲近的人面前,才能短暂地卸下伪装,露出一点真实的自己。林飞宇心里暗暗猜测,这位图娜殿下,恐怕也有着不为人知的压力和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