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鸢靠在草地上,呼吸慢慢平稳下来。她的手指还贴着琴弦,那根断了的弦垂在一旁,轻轻晃动。月光落在她脸上,照出一层薄汗。
谢无涯从石头上站起来,走到她身边蹲下。他没说话,只是撕开自己衣襟的衣角。布条很粗糙,他用手搓了搓边缘,才轻轻包住她流血的手指。
沈清鸢低头看着他的动作。他的手指有些发抖,但缠得很紧。
“你肩上的伤。”她说。
“不碍事。”他没抬头,“你先管好自己。”
包扎完,他仍握着她的手。掌心温热,不像平时那样冷。他盯着她看了很久,忽然问:“刚才在密室里,你明明可以自己走。为什么会来拉我?”
沈清鸢抽了下手,没抽动。
“你说什么胡话。我们是一起出来的。”
“不是。”他声音低下去,“你有机会冲出去。可你回头了。你听见铁网启动的声音,就停下了。你本不用冒这个险。”
她没回答。
湖面安静,只有风吹芦苇的轻响。远处那堆废墟像一块黑影压在地上,再没有动静。
谢无涯松开她的手,却没退开。他看着她的眼睛,又问了一遍:“为什么救我?”
沈清鸢笑了下。她抬手拨了下琴弦,发出一声短促的音。那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
“你死了,谁陪我种并蒂莲?”她说。
谢无涯一怔。
下一刻,他俯身吻住她。
沈清鸢指尖猛地一颤,琴弦再次震动。那声音很轻,像是不小心碰出来的。可就在那一瞬,共鸣术不受控制地发动了。
她听见了。
不是话语,不是承诺,而是一种沉到底的情绪——像一块铁坠入深水,无声无息,却再不会浮起。
“愿以命护她周全。”
这念头不属于她,也不属于任何人说出口的话。它藏在谢无涯最深处,连他自己或许都没察觉。可此刻,它就这样赤裸地出现在她心里。
沈清鸢闭上了眼。
风停了。湖面没有波纹。她的琴横在腿上,断弦垂落,另一根还在微微颤动。
谢无涯放开她时,呼吸有些乱。他没说话,只是伸手抚过她的发,将一缕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他的动作很慢,像是怕惊走什么。
沈清鸢睁开眼,看他。
“你早该知道。”他说,“我不是能放手的人。”
“我知道。”她低声说,“所以我才回头。”
谢无涯重新握住她的手。这一次,他的掌心更烫了。
他们谁都没再动。夜很静,连虫鸣都听不见。月亮移到湖中央,照出一道银线。
就在那时,一朵花从水面浮了起来。
两朵花瓣紧紧相依,茎干共生,缓缓展开。露珠滚落,打了个圈,消失在水里。
又一朵并蒂莲开了。
谢无涯转头看她。他的眼神变了,不再像从前那样隔着距离。他抬手碰了碰她的唇,指腹擦过的地方有些发麻。
“小时候在镜湖采到第一朵并蒂莲,我就想留着它。”他说,“后来干死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新的。”
沈清鸢望着湖面。水里倒映着两人靠在一起的身影,还有那朵刚开的花。
“现在有了。”她说。
谢无涯低下头,在她耳边说:“以后每年春天,我都陪你来摘。”
沈清鸢没笑,也没躲。她只是把头轻轻靠在他肩上。她的琴还在腿上,手指搭在未断的弦上,一下一下,无意识地拨着。
每一个音都很轻,像是在回应湖里的花开。
树后,一个人影站了很久。
他穿着玄色衣服,袖口沾了夜露。手里捏着一块玉佩,原本光滑的表面出现了一道裂痕。他站在那里,没有走近,也没有离开。
他的视线落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落在那朵并蒂莲上,最后停在沈清鸢拨弦的手指上。
他动了下手,像是想抬起来,又放下了。
玉佩的裂痕在月光下泛着光。
湖边的花又开了一朵。
沈清鸢忽然抬手,按住了琴弦。
最后一个音戛然而止。
她抬起头,望向芦苇深处。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