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哨声的回应!
李应眼神一凛,没有丝毫犹豫,身形如电,几个起落便掠上正门附近最高的角楼箭垛。
李彪和赵铁锁也闻声急奔而至。
站在箭垛之上,视野豁然开阔。
独龙岗的夜风带着深秋的寒意扑面而来。
只见李家庄四周,原本沉寂的黑暗山林,此刻如被点燃的鬼蜮!
星星点点的火把,像夏夜坟场飘荡的磷火,密密麻麻,从四面八方每一个可以藏匿的山坳、树林、沟壑中涌出!
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火光连成一片,形成了一条巨大缓缓蠕动的火蛇,正无声而坚定地向着李家庄合拢!
那火光映照下,隐约可见攒动的人影,沉默而肃杀,宛如从地狱爬出的亡灵军团!
数量远超百人!而且,还在不断增加!
那合围的态势,带着一种令人窒息志在必得的压迫感!
李家庄,像惊涛骇浪中一座孤零零的礁石,即将被这汹涌的海浪彻底吞没!
“他娘的…”
赵铁锁倒吸一口冷气,握着猎叉的手心全是冷汗。
“这…这得多少人?!梁山贼寇…倾巢而出了?”
李彪脸色铁青,死死盯着那不断逼近的火海,牙关紧咬:“大官人!他们…这是要围死我们!”
李应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穿透跳跃的火光,死死锁定着那缓缓逼近的包围圈。
火光映照下,对方阵型森严,移动间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沉默,绝非寻常山贼草寇的乌合之众!
更让他心头一沉的是,在正对着李家庄大门方向的火把洪流最前方,他清晰地看到了一面旗帜!
一面在夜风中猎猎招展的黑色旗帜!
旗帜中央,用惨白色的丝线,绣着一个巨大而狰狞的图案——
一只双翼展开头颅高昂姿态凶猛,却又透着一股阴邪鬼魅之气的黑色巨鹞!
那鹞鸟的眼睛,不知用了何种颜料,在火光下竟闪烁着两点幽幽的绿芒,死死地盯住了李家庄!
鬼鹞旗!
梁山泊“鬼鹞”部的战旗!
那旗手的旁边,一个身材异常高大魁梧如铁塔般的身影,骑在一匹同样雄健的黑马上,正冷冷地朝着李家庄的方向望来。
距离太远,看不清面目,但那道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和一种居高临下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戏谑,隔着遥远的距离,刺在李应的脸上!
是他!黑松林中,那个指挥连环弩袭杀最后被他飞刀重创却逃走的矮小黑影!
“鬼鹞”部的真正头目?
一股冰冷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李应的心头。
强敌环伺,内奸刚除,庄内人心惶惶,父亲崩溃在床…
而此刻,真正的风暴,终于露出了它最狰狞的獠牙!
“大官人!怎么办?”
李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握刀的手背青筋暴起。
李应缓缓收回目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冰冷的杀意沉淀到了极致。
他缓缓抬起右手,宽大的玄色袖袍在夜风中拂动。
他的指尖,不知何时已悄然扣住了三柄薄如柳叶的飞刀。
刀锋紧贴着他手腕的皮肤,传来熟悉的令人心定的冰凉触感。
那冰冷的触感,仿佛能冻结一切恐惧和慌乱。
他的目光,越过箭垛,越过下方严阵以待却难掩惊惶的庄客,越过那摇摇欲坠的庄门,死死钉在了那面在火海中猎猎飞舞的鬼鹞旗上!
钉在了那个如铁塔般骑在黑马上散发着滔天凶焰的身影上!
“慌什么?”
李应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身边每一个人的耳中。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梁山泊有鬼鹞,我李家庄…自有扑天雕!”
他缓缓收拢手指,将三柄冰冷的飞刀紧紧攥在掌心。
刀锋的寒意透过皮肤,直刺骨髓,却点燃了他胸腔深处那团沉寂了三十年此刻已化为焚天之焰的复仇之火!
“传令下去!”
李应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
“所有弓弩手,上箭垛!备足火箭!滚木礌石,堆满女墙!李彪,你带人守住左翼!赵铁锁,右翼交给你!中门,我亲自坐镇!”
他踏前一步,玄色的身影在角楼箭垛上挺拔如枪,直面那铺天盖地汹涌而来的火海与鬼鹞旗!
夜风将他衣袂吹得烈烈作响,犹如不屈的战旗。
“今夜!”
李应的声音如金铁交鸣,斩钉截铁。
“就让这独龙岗,成为‘鬼鹞’的葬身之地!让梁山的血,先祭我李氏三百七十一口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