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狡猾地眨眨眼:“那都是后话!要紧的是,抓住眼前的富贵,抓住这改变命运的机会!”
潘金莲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王婆的话,像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那扇被压抑已久通往欲望深渊的大门。
道德?体面?在泼天的富贵和彻底改变命运的诱惑面前,在武松带来的巨大羞辱和绝望面前,变得如此苍白可笑!
她心中的天平彻底倾斜了。
“那……那奴家该如何……”
潘金莲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和依赖。
她看向王婆的眼神,如溺水者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王婆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她知道,鱼儿已经上钩了。
“好说!好说!”
王婆拉着潘金莲在茶桌旁坐下,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老谋深算的光芒。
“娘子这般品貌,只需稍加点拨,必能手到擒来!这风月之事啊,说难也难,说易也易,讲究的是个‘挨光’的功夫!”
“挨光?”潘金莲不解。
“正是!”
王婆神秘一笑,枯瘦的手指蘸了点茶水,在油腻的桌面上划拉着,仿佛在排兵布阵。
“所谓‘挨光’,就是‘偷情’!但要偷得不着痕迹,偷得水到渠成,偷得让那西门大官人心甘情愿、欲罢不能,就得下一番水磨功夫,步步为营!”
她开始详细铺陈她的“挨光十计”:
“第一计,潘驴邓小闲。”
王婆竖起一根手指。
“娘子你占了个‘潘’(貌如潘安,指美貌),那西门大官人占了个‘邓’(富比邓通)。‘驴’(驴大的行货,指本钱足)和‘闲’(有闲工夫),大官人也不缺。至于‘小’(会伏低做小,体贴温存),就得娘子你好好琢磨了!在他面前,要懂得示弱,要会撒娇,要让他觉得你柔弱无依,激起他的保护欲和征服欲!”
“第二计,制造机缘。”
王婆眼中精光更盛。
“老身这茶坊,就是个绝好的地方!娘子只需常来坐坐,做些针线。老身自会寻机,将那西门大官人‘请’过来吃茶。记住,要‘无意’撞见,要显得自然!眼神嘛……”
王婆暧昧地笑了笑。
“要欲语还休,要带着钩子!让他看得到,又吃不着,心里痒痒!”
“第三计,借物传情。”
王婆压低声音。
“比如,娘子‘不小心’掉了帕子,或是簪子让他拾了去。这物件,就是传递心意的桥梁!他若是个懂风情的,自然会找机会还你,这一来二去吗……”
“第四计,言语撩拨。”
王婆细细指点。
“说话要软,要糯,要带点娇嗔。夸他,要夸到点子上!夸他气度不凡,夸他眼光独到,夸他……嗯,懂得疼人。但切记,不可太过直白,要留三分余地,让他自己去琢磨!”
“第五计,肢体试探。”
王婆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算计。
“斟茶递水时,‘无意’碰碰他的手背;起身时,‘不小心’裙角扫过他的腿;靠得近些,让他闻到你身上的香气……这些小动作,要做得自然,要让他心猿意马,却又抓不住你的把柄!这叫……撩拨于无形!”
王婆滔滔不绝,将一场本该隐秘的情欲交易,拆解成一道道精密的工序,宛如在教授一门高深的手艺。
从如何营造暧昧氛围,如何把握眼神尺度,如何运用肢体语言暗示,到如何应对西门庆可能的试探,如何进退有据……事无巨细,条分缕析。
潘金莲最初听得面红耳赤,心中充满了不安和羞耻。
这些赤裸裸的算计,这些放浪形骸的手段,与她从小接受的哪怕早已被现实击碎的道德观念完全相悖。
然而,随着王婆的深入剖析,随着那“成功”后美好图景的不断描绘(财富、地位、对命运的掌控),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她心中滋生。
她开始被这“技术”本身所吸引!
原来男女之事,竟可以如此步步为营,如此精于算计?
原来主动权,竟可以掌握在女人手中?
这不再是卑微的祈求,不再是绝望的献身,而是一场她可以主动参与、甚至主导的狩猎!
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自身命运的扭曲快意,缠绕上她的心头。
她眼中最初的不安和羞耻,渐渐被一种新奇、专注隐隐的兴奋所取代。
她认真地听着,甚至在脑海中模拟着王婆描述的场景,演练着那些眼神、动作和话语。
那层摇摇欲坠的道德枷锁,在这精密的“技术”和巨大的诱惑面前,发出了清晰崩裂的声响。
王婆看着潘金莲眼中神色的变化,心中了然。
她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冷茶,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和更深的算计。
“娘子是聪明人,一点就透。”
王婆放下茶杯,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笃定。
“这‘挨光’之计,说穿了,就是一层窗户纸。老身替你捅破了,后面如何施展,就看娘子的手段了。”
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意味深长。
“不过……这等好事,成与不成,还得看娘子的‘造化’和……‘决心’了。”
潘金莲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眼神却已褪去了之前的迷茫和绝望,换上了一层初学者带着紧张与试探的锐利:“王干娘指点之恩,奴家记下了。只是……这机缘……”
“放心!”
王婆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包在老身身上!保管让那西门大官人,‘恰巧’路过,撞见娘子这朵娇花!”
几天后,一个阳光慵懒的午后。
王婆茶坊临街的窗子大开着。
潘金莲坐在窗边光线最好的位置,面前摊着一块素色绸料,正低头专注地绣着一朵并蒂莲。
她今日显然是精心打扮过:乌发挽成一个时兴的堕马髻,斜插着那根磨尖的银簪,脸上薄施脂粉,遮掩了憔悴,更衬得肌肤胜雪。
一身半新不旧的水绿色罗裙,腰肢束得细细的,勾勒出玲珑的曲线。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低垂的脖颈和专注的侧脸上,宛如一幅静谧而诱人的仕女图。
王婆坐在柜台后,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当看到街角那个穿着宝蓝绸缎直裰,摇着一柄洒金川扇,身后跟着个小厮的熟悉身影时,她浑浊的老眼立刻就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