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被迫应战,青天白日刀舞动如飞,护住周身。
他的刀法堂堂正正,大气磅礴,守得滴水不漏。
但面对杨霆这种完全不顾自身、只攻不守、充满了毁灭气息的疯狂打法,竟一时被逼得只能防守,难以反击。
兄弟二人在这荒废的古庙前,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斗!
刀光剑影纵横交错,碰撞之声不绝于耳,打破了山夜的死寂。
内力激荡,卷起地上枯草落叶,四散飞扬。
两人师出同源,对彼此的武功路数都有一种天然的熟悉感,往往对方招式甫起,己方便已本能地做出应对。
这使得战斗变得更加凶险诡异,常常于毫厘之间避开致命杀招。
杨志越打越是心惊,也越是心痛。
他清晰地感受到,杨霆的剑法中,那属于杨家武学的根基依然存在,尤其是那种于绝境中寻求反击、败中求胜的坚韧与灵性,与自己如出一辙。
只是这份坚韧,已被扭曲成了偏执;这份灵性,已被污染成了毒辣。
他将杨家武学中“奇”、“险”的一面发挥到了极致,却完全背离了“以正合”的堂堂大道,走入了一条阴邪狠绝、伤人亦伤己的歧路!
“看看你的剑!杨霆!”杨志在格挡间隙,痛心疾首地喝道,“这哪里还是浩然正气的杨家武学?这分明是邪魔歪道!你如此下去,只会毁了自己!叔父在天之灵,岂能安息?”
“闭嘴!你不配提我爹!”杨霆厉声回应,攻势更急,“这身武功,是它让我活了下来!是它给了我复仇的力量!正道?邪道?能杀人的道,就是好道!”
言语之间,他剑法陡然一变,软剑犹如失去了骨头一般,缠绕扭曲,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避开杨志的刀锋,直刺其左肋空档!
这一招阴险到了极点,正是杨家枪法中“回马枪”的变种,只是用软剑使出,更为诡谲难防!
杨志大惊,急忙回刀斜削,同时身体硬生生向后平移半尺!
“嗤啦!”
剑尖虽未刺实,却也将他左肋衣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皮肤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一击得手,杨霆毫不留情,剑光再展,紧追不舍!
他仿佛完全放弃了防御,将全部的力量与生命都灌注于这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之中,要将多年的怨恨尽数倾泻而出!
杨志被彻底激怒了,并非因为受伤,而是因为杨霆这种自毁般的疯狂!
他深知,再这样下去,无论胜负,这个弟弟都真的完了!
“执迷不悟!那我便打醒你!”杨志怒吼一声,体内家传内力奔腾流转,青天白日刀光华大盛,刀势陡然变得刚猛无俦!
他不再一味防守,开始全力反击!
刀法展开,如长河奔流,浩浩荡荡!
又似天罡降临,正气凛然!
每一刀都蕴含着磅礴巨力与凛然正气,与杨霆那诡异阴柔的剑法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时间,场上形势逆转。
杨志以力破巧,以正压奇,刚猛的刀光不断撕裂那绵密诡异的剑网,逼得杨霆连连后退,剑招渐显散乱。
激斗中,杨志一招“天罡破军”,刀借人势,人借刀威,如泰山压顶般直劈而下!
势大力沉,仿佛要将眼前一切阻碍劈开!
杨霆不敢硬接,急忙施展身法向侧后方急退,同时软剑一抖,欲以柔劲化解。
然而他方才攻势太猛,内力消耗巨大,加之心情激荡,气息已不如初时绵长,这后退之势竟慢了半分!
眼看那凌厉无比的刀锋就要落下!
杨志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神色。
这一刀若劈实,杨霆非死即残!
他终究无法对这世上仅存的血亲下此杀手!
电光火石间,他手腕极其细微地一偏,刀锋擦着杨霆的衣襟掠过,重重劈在地上!
“轰!”
一声闷响!
地上硬土被劈开一道深沟,碎石乱溅!
而就在杨志因刻意偏转刀势而导致身形微滞的瞬间——破绽出现了!
杨霆眼中突地闪过一抹极其诡异的光芒,是狠厉,是决绝,似乎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痛苦!
他竟没有趁势远退,反而就像扑火的飞蛾,合身疾进!
手中软剑直刺杨志微微暴露的右肩肩井穴!
这一剑若是刺中,杨志整条右臂立废!
杨志万万没想到杨霆竟如此决绝,此刻再想闪避或格挡已然不及!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点毒蛇般的寒光疾刺而来!
然而,就在剑尖即将触及杨志衣衫的那一刹那——
杨霆的手腕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剑尖的去势,莫名偏了半分!
“噗嗤!”
软剑穿透了杨志的肩头衣衫,带出一溜血珠,却仅仅是划破皮肉,并未伤及筋骨要害!
但这瞬间的停顿与偏差,对于杨志这等高手,已然足够!
他虽然不明所以,但身体本能反应快过思考,左掌闪电般拍出,印向杨霆胸口!
杨霆似乎也并未全力闪避,只是微微侧身,卸去部分力道。
“砰!”
一声闷响!
杨霆被这一掌击中肩侧,闷哼一声,踉跄着向后倒飞出去,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而他脸上的黑巾,也被掌风带落!
月光下,那张与杨志有五六分相似却更显苍白瘦削的脸,彻底暴露出来。
他看着杨志,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怨恨、痛苦、挣扎、还有一丝难以解读的释然...
杨志捂着肩头浅浅的伤口,愣在原地,看着杨霆那反常的举动和眼神,脑中一片混乱。
两次了!
两次都可以重伤甚至杀死自己,他却都在最后关头收了手!
为什么?
杨霆稳住身形,抬手擦去嘴角血迹,忽然用一种不再充满恨意的声音快速说道:“名单...不全...高槛...只是棋子...真正的...‘影主’...在汴梁...中秋...灯会...”他的话语断断续续,仿佛每说一个字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杨志心头一震:“你说什么?”
杨霆却不答话,从怀中掏出一件小小的物件,奋力掷向杨志!
然后深深看了杨志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随即转身,不顾伤势,以极快的身法向着黑暗深处遁去,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
杨志下意识地接住那飞来之物。
触手冰凉,却是一枚用黑铁打造刻着云纹的令牌,正面有一个小小的“影”字。
而就在令牌入手的同时,他敏锐地注意到,方才杨霆站立之处的地面上,似乎落下了一个卷得紧紧的纸卷。
他心中狂跳,急忙上前拾起。
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细如蚊蚋却清晰无比的小字:
“中秋之夜,汴梁灯会,诛杀清流,嫁祸梁山,蔡京将至。”
这分明是“影门”下一次重大行动的绝密计划!
杨霆他...他竟然故意将此物留给自己!
他之前的疯狂攻击,那最后的失手,这仓皇的遁走...难道都是为了掩饰这最终的传递?
他并非真心要杀自己?他心中仍有兄弟之情?他甚至可能在“影门”中暗中收集情报,伺机复仇?
巨大的震惊、茫然、以及一丝微弱却炽热的希望冲击着杨志的心神。
他望着杨霆消失的方向,手中紧紧攥着那冰冷的令牌和更冰冷的纸卷,肩头的伤口隐隐作痛,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兄弟阋墙,刀剑相向。
然而那斩不断的血缘,那黑暗中的一丝未泯之光,却让这冰冷的夜色,陡然变得扑朔迷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