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将近,喧嚣渐歇。
孙立和孙新换上夜行衣,将兵刃藏好悄无声息地离开歇脚店,融入沉沉的夜色,朝着城东甜水巷方向潜去。
甜水巷并非主干道,狭窄而曲折,两侧多是些低矮的民居和小作坊,此时大多已熄灯闭户,一片寂静。
只有远处主干道上隐约传来的更梆声,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陆氏纸马铺”很好找,巷子中段,一间门面极小挂着褪色招牌的铺子。
此时铺门紧闭,里面黑漆漆的,没有丝毫光亮。
兄弟二人没有立刻上前,而是隐藏在巷口对面的阴影里,仔细观察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周围死寂,没有任何异常。
“我过去看看,你在此策应。”孙立低声道。
孙新点了点头,握紧了袖中的短刀。
孙立像狸猫般穿过街道,贴近纸马铺的门板,侧耳倾听片刻,里面没有任何声息。
他按照约定,在门板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了五下。
片刻死寂后,门内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哒”声。
然后,门板被拉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和一丝警惕:“客官深夜买纸马?”
“不买纸马,寻人。”孙立按照暗语回答,“寻一位姓乐的朋友。”
门内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确认什么,然后道:“乐朋友不在,他留了封信给客官。”
说着,一只枯瘦的手从门缝里伸了出来,手中捏着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孙立心中稍定,伸手去接。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信笺的刹那!
“砰!”
纸马铺斜对面一间原本漆黑一片的民居二楼窗户,猛地被撞开!
数道黑影如猎鹰般扑出!
与此同时,街道两端以及他们身后的屋顶上,瞬间亮起了数十支火把!
将整条甜水巷照得如同白昼!
“皇城司拿人!逆贼孙立、孙新!束手就擒!”
一声厉喝!
无数弓弩上弦的声音响起!
冰冷的箭镞在火把光芒下闪烁着致命的寒光,齐齐对准了巷中的孙立和刚刚从阴影中冲出的孙新!
中计了!
那根本不是梁山的联络点,而是皇城司精心布置的陷阱!
“陆氏纸马铺”里的,恐怕早已不是梁山的人,而是皇城司的诱饵!
孙立反应极快,在窗户被撞开的刹那间,已向后暴退,同时腰刀出鞘,格开了从门缝里刺出的一柄淬毒匕首!
“二弟!快走!”孙立怒吼,刀光闪动护住身前。
孙新看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皇城司番子,以及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高手,知道今日已陷入绝境!
他怒吼一声,短刀在手,与孙立背靠背,准备做殊死一搏!
“放箭!”为首的皇城司头目冷酷下令。
刹那间,箭如飞蝗!
密集的破空声撕裂了夜的宁静!
孙立和孙新将兵器舞得密不透风,“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不断有箭矢被磕飞,钉入周围的墙壁和地面。
但箭矢太过密集,两人又身处巷道,闪避空间极小,不过几个呼吸间,孙新左腿便被一支弩箭射穿,鲜血飙射!
孙立为了替他挡箭,肩头也中了一箭!
“抓活的!”那头目见二人受伤,再次下令。
番子们收起弓弩,拔出腰刀,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上!
“跟他们拼了!”孙新咬牙拔出腿上的弩箭,不顾鲜血淋漓,状若疯虎般冲向人最多的方向,短刀挥舞,立刻劈翻两人!
孙立也强忍剧痛,刀法展开,将冲上来的番子不断砍倒。
兄弟二人虽然受伤,但凶性被彻底激发,一时间竟杀得皇城司番子人仰马翻,不敢过分逼近。
但对方人数实在太多,而且其中显然混杂着高手。
很快,两名使铁尺的番子头目缠住了孙立,招式狠辣,配合默契。
另外三名手持链子枪的番子,则远远地牵制住孙新,不让他与孙立汇合。
兄弟二人被分割开来,各自为战,伤势不断加重,体力也在飞速消耗。
这样下去,被生擒只是时间问题。
孙新心中涌起一股绝望。
难道真要死在这里?
就在他心神微分之际,一名隐藏在暗处的皇城司高手,瞅准机会,一柄飞刀悄无声息地射向他的后心!
“二弟小心!”孙立瞥见,急得大吼,却被两名对手死死缠住,无法救援。
孙新察觉到恶风不善,想要闪避,却因腿伤动作慢了半拍!
眼看飞刀就要及体!
“咻——啪!”
一道赤红色的信号火箭,拖着长长的尾焰,从不远处另一条巷道的屋顶升起,在夜空中炸开一团醒目的火光!
紧接着,那个升起信号的巷道里,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和兵刃碰撞声!
似乎有另一股人马,正在猛烈攻击皇城司布置在外围的防线!
“有援兵?”
皇城司阵脚出现了混乱。
“机会!”
孙立和孙新虽不知来的是谁,但这无疑是绝境中唯一的机会!
两人同时爆发出最后的潜力,奋力逼退眼前的敌人,朝着信号升起的方向猛冲!
“拦住他们!”皇城司头目气急败坏。
但那股突然出现的援兵,战斗力极其强悍,像尖刀般撕开了皇城司的包围圈,与孙立、孙新迅速汇合!
借着火把的光芒,孙立看清了为首那人的侧脸——竟是“锦豹子”杨林!
他带着十几名梁山好汉,个个彪悍勇猛,杀得皇城司番子节节败退!
“孙提辖!孙新兄弟!跟我来!”杨林浑身浴血,手中一条铁蒺藜骨朵挥舞得虎虎生风,大声招呼。
绝处逢生!
孙立、孙新不及多问,跟着杨林等人,沿着一条早已规划好的撤退路线,且战且退,迅速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巷道网络之中。
身后,是皇城司番子气急败坏的怒吼和更加混乱的追捕声。
甜水巷的陷阱,他们侥幸逃脱。
但汴梁这座龙潭虎穴,已然被彻底惊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