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无恙听了这话,却像是没听见一般,轻轻咳嗽了一声,转移了话题……
他看着崔响,眼神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期待,问道:
“说起来,我倒想趁这个机会,从你这里打听点事。你姐姐……盛潇潇,她对我到底是什么感觉?平时只有你们俩人之时,她有没有和你提到过我?”
崔响闻言,挑了挑眉,脸上又露出了几分促狭的笑:“祝兄这话说的,你不是一向机敏,在人情世故上很有分寸的吗?怎么到了我姐姐这里,就没了主意?像你这样的情场高人,难道还需要来问我这个妹妹?”
祝无恙脸上的期待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苦笑……
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坦诚:“实不相瞒,我从小家里管得严,父亲对我要求极高,不是在读书,就是在习武,很少有机会和同龄的女孩打交道。这段时间和你们姐妹俩相处之时所说过的话,比我前二十二年和所有女孩说过的话加起来都多。所以……我是真的摸不透她的心思。”
崔响被他这番话惊到了,她轻轻咬了咬嘴唇,眼神里多了几分了然……
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感情这种事,外人终究是看不透的,只有当事人自己最清楚。我虽然和姐姐形影不离,天天待在一起,但她心里到底把祝兄放在什么位置,有多重要,我其实也说不准。”
她顿了顿,看着祝无恙有些失落的眼神,又补充道:“不过……我倒觉得,你们俩像一对欢喜冤家。每次见面,总少不了互怼调侃,吵吵闹闹的,但也没见你们真的生过气。我总归是希望,你们能好好的,最后能走到一起的。”
祝无恙听了,心里微微一动,随即对着崔响拱了拱手,语气带着几分怅然:
“那就承你吉言了?你看似说了不少话,可细想下来,又好像什么都没说。不过,这也算是委婉地告诉了我答案。”他说着,轻轻叹了口气,自嘲地笑了笑,“或许,你姐姐心里的如意郎君,并非是我这样的人吧。”
“祝兄这话可就错了!”崔响一听,立刻皱起了眉,她看着祝无恙,语气带着几分急切,“我可没说我姐姐心里没有你!是你自己心思太重,想得太多,你这样活着会很累的。在我看来,我姐姐心里绝对是有你的,只是她性子直率,不擅长表达罢了。你倒不如学学她,活得轻松洒脱一些,别总是把心事藏在心里,无忧无虑的多好。”
祝无恙静静地听着,心里的怅然渐渐淡了些。他长舒了一口气,对着崔响笑了笑:
“行吧,我听你的。没想到你比我和你姐姐的年龄都小,看事情倒是比我们都通透。以后,似你这般通情达理又肯为别人着想的女孩,一定能找到一个比你姐姐更好的如意郎君,疼你、懂你。”
谁知,崔响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却忽然淡了下去,眼神也暗了几分……
她轻轻攥了攥手里的缰绳,语气带着几分落寞:“祝兄难道忘了昨晚孙五叔说过的话了吗?仵作是贱业,晦气,寻常人家都不愿意和仵作多接触,更别说谈婚论嫁了。我这辈子,只愿像孙五叔那样,做一个女子中的枯骨判官,能为那些枉死的人讨回公道就够了。”
她顿了顿,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又带着几分对盛潇潇的牵挂:
“就算以后真的要嫁人,也得等我姐姐先嫁了再说。我姐姐性子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里很软,若是让她一个人跟着叔叔伯伯们天南海北地跑,我总归是不放心。”
祝无恙听着她的话,心里涌起一阵遗憾……
他看着崔响落寞的模样,想了想,开口安慰道:“那要是有一天,等你姐姐嫁了人,你若是不想再跟着你叔叔伯伯们奔波,不妨来我这里。我身边正好缺一个细心的管家帮我打理琐事,正好也可以跟着我一起办案。再说了,到哪里办案不是办案?你们女孩子家,何必非要跟着他们那些糙汉子风餐露宿,东奔西跑。”
崔响闻言,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她看着祝无恙,眼神里满是惊喜,又带着几分不确定:“祝兄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祝无恙笑着点头,语气郑重,“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然说了,就不会反悔。”
崔响脸上的落寞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明媚的笑容……
她用力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几分雀跃:“好!那我可就当真了!以后若是等我姐姐嫁到了祝家,我也跟着来投奔祝兄,做你的管家,也和你一起办案!”
祝无恙笑着答应后,从崔响的手中将那匹枣红色的骏马牵过,与崔响并肩往回走……
于是,崔响边走边聊,将今日与盛潇潇他们一起在城中看到的趣事一一讲给祝无恙听——有几个半大的孩童用竹筐捕蝶,反倒被蝶群绕着跑,引得路人阵阵哄笑;有几个大人在巷子里杀猪,有人偷懒没摁住,被猪拱的一个个东倒西歪,狼狈不堪……
他侧耳听着,唇边噙着浅淡的笑意,脚步不快不慢……
那匹马分明能载两人,只需一扬鞭便能早些回到祝宅,可他偏不愿打破这份宁静……
风里有崔响说话的温软语调,有马蹄踏过路面的轻响,还有远处酒肆飘来的米酒香气,这些细碎的声响像一层薄纱,轻轻裹住了他心底那点不愿触碰的沉郁……
直到祝宅那朱红色的大门映入眼帘,祝无恙脸上的笑意才淡了些……
门内传来木柴与陶瓷碰撞的声响,他推门进去时,一眼便看到庭院里的狼藉——老爹祝圣功生前常坐的那把梨花木椅,此刻只剩一堆拆散的木料堆在墙角;挂在正厅的那幅《秋江独钓图》没了踪影,想来是被宝姨拿去当了;就连窗边那盆老爹亲手栽的兰草,也不知被弃置在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