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好一会儿才止住,眼角眉梢都带着促狭的笑意,看向祝无恙道:
“我当时跟你嫂子解释的,跟你这话差不离,你猜你嫂子怎么回我的?”
祝无恙何等通透,见田重这副胸有成竹的坏笑模样,便知他后面的话定然没憋好屁,却还是顺着他的话问道:“那她是咋回你的?”
田重不等他再多问,自己先笑出了声,笑够了才忍着笑意说道:
“你嫂子说了,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再等等是什么意思?”
祝无恙脸上的无奈瞬间变成了尴尬,看着田重那副得逞的坏笑,转瞬便反应过来,指着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哭笑不得:
“后面这句要么是你编出来逗我的,要么就是嫂子平时用来揶揄你的私房话!你们夫妻的床帏之语,犯不着特意透露给我听,这酒我还没喝多少,可不想先被喂一嘴狗粮。”
田重哈哈一笑,端起自己面前的酒盏递到祝无恙跟前,语气带着几分催促:
“牙尖嘴利,跟你说不过。来,走一个!喝完了也跟老哥我透个底,案子到底查得怎么样了,有什么进展没有?好歹跟我说说,我回去也能跟你嫂子有个交代,省得她日日在我耳边念叨,耳根子都不得清净。”
祝无恙也不推辞,端起酒盏与他轻轻一碰,清脆的碰撞声在小院里散开,他抿了一口酒,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暖意漫开,又夹了两口菜垫了垫肚子,才缓缓开口,语气沉了下来,没了方才的轻佻,多了几分凝重:
“目前确实没什么好办法,只能用笨办法排查,再等等线索。城外的渡口、驿站,还有进出城的几条官道,我都派衙役查过好几遍了,画像也贴遍了各处,可始终没发现符合画像上那两人的踪迹,也没再见过有人见过符合描述的那辆乌木马车。”
他顿了顿,夹菜的手顿在半空,眼神沉了沉:
“不过我已经安排人手,再去查城内那些闲置的地窖、废弃的宅院,还有城外的山林、破庙,以及那些偏僻的村落。
那两个凶手既然敢在定县犯下灭门大案,要么是早已远遁,要么就是还藏在定县境内。
若是没跑,定不敢露面,大概率也就只能潜藏在这些人迹罕至的偏僻地方,只要仔细排查,总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田重静静听着,眉头微蹙,待他说完才缓缓点头,端起酒盏又喝了一口,语气带着十足的信任:
“你的断案能力我自然信得过!行吧,有你这话,勉强也算是能回去糊弄你嫂子了,至少能让她安生几日。”
“糊弄?”祝无恙闻言乐了,挑着眉看向他,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嫂子那般心细的人,你这话能糊弄住她?”
田重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端着酒盏的手紧了紧,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与心疼:
“可不是得糊弄着吗?你是不知道,你嫂子性子软,胆子也小,平日里连厨子杀鸡都不敢看,这次周府满门被灭,死的又都是看着她长大的家人,她亦是亲眼瞧见过她爹死于非命的惨烈场面,受了不小的刺激!
这些日子精神都不太好,整日里疑神疑鬼的,连我都被她搞的心里毛毛的,觉得家里瘆得慌!
关键是她夜里也睡不安稳,话里话外都是案子的事,我都没法跟她正常交流!
这次邀你出来问案情进展,也是被她逼得没法子了,不然也不会来催你这个正查案的县令大人。”
祝无恙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眼神里多了几分关切,看向田重问道:
“那她去大夫那里看过没?她指定有什么毛病!”
田重:“…………”
二人一碟卤味、一壶老酒,倒也能暂时抛开案牍烦忧,说些闲话,只是谁也未曾想,就在这夜凉如水、万籁俱寂的时刻,定县巡检司的大牢里,正悄然发生着一场变故……
那巡检司的大牢本就建得有些年头了,墙体斑驳,砖石松动,平日里无人在意,只当是寻常老旧,却没成想,这般年久失修的隐患,竟在深夜里爆发开来……
先是一声沉闷的轰隆声,打破了牢狱的死寂,紧接着便是尘土簌簌落下,墙体垮塌的碎砖石砸在地上,发出杂乱的声响……
守夜的狱卒起初还以为是错觉,待反应过来提灯去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只见大牢西侧的墙角竟生生垮塌了一角,裂开的缺口足能容一人通过,而更让他们魂飞魄散的是,那垮塌之处对应的牢房里,关押的正是那名身负命案的重刑犯!
那犯人因失手杀了三人被判了秋后问斩,关在牢中已有半年,手脚都戴着沉重的镣铐脚链,本以为插翅难飞,可谁能料到,偏偏赶上墙体垮塌,竟让他借着夜色逃之夭夭!
狱卒们当即便慌了神,借着灯笼的光查看牢房,里面早已空无一人,只余下地上散落的些许稻草,以及一道顺着缺口延伸出去的模糊痕迹……
几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慌乱与侥幸……
慌乱的是重刑犯逃脱,此事若是上报,他们必定难逃责罚;侥幸的是,犯人身上还带着镣铐脚链,行动定然不便,想来也跑不远!
几人当下便议定,先不声张,连夜循着痕迹去追,若是能将人抓回来,或许还能将功补过,免去一场责罚……
于是,几名狱卒提了刀,打着火把,顺着地上的痕迹一路追踪……
夜色深沉,郊外的草木长得茂盛,露水打湿了衣裤,也模糊了痕迹,几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赶路,心里焦灼不已,只盼着能尽快追上犯人……
这般追了约莫一个时辰,竟一路追到了永定河边……
河边水汽氤氲,夜色里能听见河水潺潺流动的声音……
几人举着火把四下搜寻,忽然在河边的草丛里,看到了一堆闪着冷光的铁器!
正是那名重刑犯身上的镣铐和脚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