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以后……别再凶我了,行吗?”
周亚靠在墙上,没动,也没出声。
阮小白盯着她的侧脸,又说了一遍,声音里带上了一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委屈:
“你这个样子,我看着难受。”
“你被打成这样,回来还要对我凶。”
“我看着难受。”
周亚的身子僵了一下。
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终于重新聚焦,落在了阮小白的脸上。
少年眼眶红红的,嘴唇也抿着,一脸的倔强和不甘。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这些年,摸爬滚打,受过的伤不计其数。
疼的时候,自己找个角落忍着;恨的时候,找个机会打回去。
从来没有人跟她说,你这个样子,我看着难受。
人们只会说,打得好,或者,活该。
她看着阮小白那双干净得不像话的眼睛,看了很久。
“……嗯。”
一个极轻的音节,从她喉咙里发出来。
阮小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回答自己。
那股堵在心口的闷气,莫名就散了。
就在这时,周亚的鼻子动了动。
她皱起眉,视线越过阮小白的肩膀,看向那口小黑锅。
一股越来越浓烈的焦糊味,正从那边飘过来,还夹杂着一丝丝的烟气。
周亚的脸瞬间黑了。
“操!”
她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指着厨房的方向。
“锅!”
阮小白这才如梦初醒,猛地回头一看,只见锅沿正丝丝缕缕地往外冒着黑烟。
“啊!我的惊喜!”
他怪叫一声,也顾不上给周亚上药了,连滚带爬地冲过去。
他想去端锅,手刚碰到锅柄就被烫得缩了回来,嘴里“嘶哈嘶哈”地直抽气。
最后手忙脚乱地关了火,又拿起锅盖对着那口锅猛扇。
屋子里顿时烟雾弥漫,呛得人直咳嗽。
周亚看着他上蹿下跳,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折腾了半天,才把那点烟扇得差不多。
他一脸悲痛地揭开锅盖,往里瞅了一眼,然后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
周亚不用看也知道,那口小锅,八成是报废了。
她靠在墙上,看着少年垂头丧气地戳着锅里那坨黑乎乎的不明物体,刚才还因为受伤而紧绷的神经,竟然奇异地放松了下来。
连带着肋骨的伤,好像都没那么疼了。
这小子……
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她叹了口气,心里却骂不出来。
终究……还是个孩子啊。
阮小白端着那口已经看不出原貌的锅,一步三挪地蹭了回来,脸上写满了心虚和沮丧。
“我……我本来想给你做个鸡蛋羹的……”
他小声说。
“我看你冰箱里有鸡蛋,我想着你上班那么辛苦,回来能吃口热乎的……”
说到最后,他声音越来越小,头也快埋到胸口里去了。
周亚看着他那副样子,再看看那口锅,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行了。”
她开口,声音依旧沙哑,但没了之前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
“继续。”
“啊?”
阮小白没反应过来。
“上药。”
周亚指了指自己的脸。
阮小白这才回过神,连忙重新拿起棉签和碘伏。
这次,他的动作比刚才还要轻。
棉签沾着冰凉的药水,小心翼翼地触碰到周亚嘴角的伤口。
周亚疼得眉心一跳,但忍着没再出声。
“你……你忍着点。”
阮小白的声音很小,像是在哄一个小孩。
“会有点疼,但是不消毒会感染的。”
他一边念叨,一边极其专注地清理着伤口周围的血迹和灰尘。
他的手指很漂亮,白皙修长,此刻却因为紧张,指节捏得有些发白。
周亚没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睛。
少年的呼吸很轻,带着一点刚才被烟呛到的味道,喷在她的脸颊上,有点痒。
她能感觉到,棉签在她脸上一点一点地移动,从嘴角到高高肿起的脸颊。
那动作笨拙又生涩,有时候力气大了,她会疼得肌肉抽搐一下,但对方会立刻停下来,过一会儿,再用更轻的力道继续。
屋子里只剩下棉签摩擦皮肤的细微声响。
那股浓烈的焦糊味还弥漫在空气里,但周亚却觉得,这破旧的出租屋,似乎没有那么让人难以忍受了。
“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阮小白终于松了口气。
周亚睁开眼,看到他正低头收拾着药瓶和纱布,侧脸的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
“你……”
她想说点什么,喉咙却有些干。
“你别动。”
阮小白头也不抬地打断她。
“你把衣服掀起来,我看看。”
周亚看着他,没动。
“快点啊!”
阮小白催促道,抬起头,正好对上她的视线。
“你看我干嘛?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你一个女的,我还怕你占我便宜呢!”
他嘴上这么说着,耳根却悄悄地红了。
周亚扯了扯嘴角,牵动了伤口,疼得“嘶”了一声,但眼底却破天荒地,透出了一点极淡的笑意。
她没再说什么,依言,慢慢地,掀起了t恤的下摆。